吃過飯，林碩和韓書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本和艾德裡安都不是蠢貨，不會讓他們住在一起，今天的見面也隻是因為陰差陽錯而已。

　　房間裡陪同林碩的不再是總參謀，而是紮古林林。

　　紮古林林的身上纏着一圈用于固定肋骨的夾闆，對着林碩憨厚的笑了笑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

　　林碩說，“你幫我，我幫你，我們說好的。”

　　紮古林林是一個很沉悶的人，道謝後，就躺在床上，看着雜志。

　　這些雜質都快被他們翻爛了，可是船上又沒有其他的娛樂方式，隻能看書打發時間。

　　林碩掃了一眼，是個英文雜志，上面畫着一些摩登女郎，看起來有點像八九十年代的産物。

　　看了一會兒，紮古林林的被子動了起來。

　　林碩透過窗戶看向大海。

　　洶湧的海面不知何時平靜下來，太陽照耀在上面，反射着金色的光。

　　不時的有海豚躍出水面，借助軍艦破開海浪，節省力氣。

　　看了一會兒，林碩躺下睡着了。

　　這些日子，他都沒怎麼好好睡過覺。

　　他又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葉梅等人回去後，和他舉行了婚禮，奇怪的是，他一次娶五個女人，竟然沒有人說他道德淪喪。

　　每個人都很開心，隻是這些笑容，怎麼看怎麼假。

　　林碩醒了。

　　外面的太陽不知何時變成了月亮，清冷的月光透過原型的玻璃照耀在地面上，映出絲絲條紋。

　　他感覺臉上有些涼。

　　伸手一摸，竟然是濕的。

　　他哭了？

　　林碩坐起來，盯着外面已經變成了漆黑色的海浪，沒來由地感覺到難過。

　　他從來沒有這麼一刻想回去。

　　那種濃濃的想念的情緒，不斷地擠壓着他的理智，讓他無法呼吸，大腦空白。

　　林碩深呼吸，用被子捂住口鼻，努力地将這種情緒壓回去。

　　他現在還不能崩潰，還沒到崩潰的時候。

　　至少要堅持到祖國的艦隊開來的時候。

　　林碩下床，腳剛剛踩在地面，紮古林林就從背後問道，“你要去廁所嗎？”

　　林碩吓了一跳。

　　這人醒了都沒動靜的？

　　他轉過身，看到紮古林林坐在床邊，棕黑色的皮膚籠罩在黑暗中。

　　林碩有一種感覺。

　　紮古林林可能騙了他。

　　有沒有可能，是艾德裡安将計就計，讓自己信任紮古林林，從而安插在自己身邊監視自己呢？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紮古林林揉着眼睛起床，伸了個懶腰說，“昨天水喝多了。”

　　他見林碩站着不動，疑惑地問，“你不去上廁所嗎？”

　　林碩說，“去。”

　　房間裡沒有獨立的衛生間，隻有軍官居住的艙室才有。

　　他們要下到艙室的最下面一層解決，集中排放到大海裡。

　　腳踩在冰冷的地闆上，林碩盯着紮古林林的背影，心中有了殺意。

　　他始終記得，就是這些人，殺了自己的同伴。

　　他不似海盜這般冷血，能和敵人若無其事地相處一室。

　　每當夜晚到來，那種沖動就如潮水般襲來。

　　一直到了衛生間，林碩都沒有動手。

　　兩人方便後返回甲闆上。

　　紮古林林遞給林碩一包煙。

　　上面是很小衆的語言，林碩看不懂，不過下面有英文标注，大概意思是椰子樹香煙。

　　林碩不抽煙，但還是接過來了，沒點，隻是叼在嘴裡。

　　紮古林林吸了一口，手臂放在船舷上，嘴裡吐出的白霧随着海風吹散開。

　　他忽然說道，“我知道你有問題。”

　　林碩瞬間緊張起來，肌肉繃緊，左手伸到了腰後，握住了軍刀。

　　紮古林林笑了笑說，“别緊張，我沒惡意，我當海盜也是迫不得已，為了活命。

　　其實白天，那個小個子說得挺對的，我們沒骨氣，明明親人被屠殺，還給這些白皮豬賣命。

　　但是我們能怎麼辦，部落都打不過，我們更打不過。

　　為了活命，為了給家裡人掙口飯吃，隻能這樣做。

　　所以，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是什麼，但你要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

　　紮古林林說得很慢，看得出來他在和努力的思考。

　　他不是一個聰明人，可他是一個善于觀察，善于學習的人。

　　林碩那天當着他的面，殺了他的隊友。

　　他也有過憤怒，可是憤怒能解決問題嗎？

　　林碩死了，他還是要過這樣的日子。

　　紮古林林忽然轉過頭，看着林碩的眼睛問道，“你和我說實話，巨龍的艦隊真的會來嗎？”

　　這一刻，月光落在紮古林林的身上。

　　林碩不敢回答了。

　　他不知道紮古林林到底出于什麼目的。

　　見林碩不說話，紮古林林苦澀地說，“也是，你不信任我，我希望如果有那一天，你能給我一個活命的機會，能放我離開。”

　　林碩沒有正面回答，旁敲側擊地問道，“離開後呢，你一個人在茫茫大海上，能活下來嗎？”

　　紮古林林說，“這你就不用管了，活不下來就是我的命，我這一生都沒體會過什麼叫自由，就算我死在大海上，那也是我的歸宿。”

　　林碩點頭道，“如果國家沒有放棄我們，一定會找到我的，到時候我會想辦法放你走。”

　　紮古林林露出笑容，“行，我信你，你們國家的人都很重信義。”

　　信義兩個字，他是用中文說的。

　　林碩聽了後為之一愣。

　　這個他自己都快忘記的詞彙，竟然會從一個非洲土著的口中說出來。

　　紮古林林不舍地丢掉燃了半個煙屁股的煙頭，看着林碩嘴裡叼着的煙問，“你不抽嗎？”

　　林碩瞬間領會，把煙還給了他。

　　紮古林林也不嫌棄，叼在嘴裡說，“你先回去睡吧，我一個人吹會兒風。”

　　回到艙室，林碩怎麼也睡不着。

　　他擔心紮古林林去報信。

　　過了一會兒，紮古林林回來了，他搓了搓被海風吹得冰冷的手，鑽到了被窩裡。

　　沒過多久，又傳來了身體的摩擦聲。

　　好家夥，他的精力還真是旺盛。

　　艦船搖晃的并不劇烈，有點像嬰兒時的搖籃，晃着晃着，林碩的眼皮越來越重，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