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虎也百思不得其解。

　　吳安哪來的錢？

　　他已經琢磨一路，也沒琢磨明白。

　　吳安可能不知道，其實，這段時間，他們經常偶遇，隻不過，他都是偷偷觀察，看吳安忙活，就知道吳安運氣是好。

　　有點羨慕，但也就那麼回事。

　　因為運氣再好，就海邊那些海蠣子，蛤蜊之類的，一天到晚在海邊刨，也是辛苦錢。

　　更不可能賺到買摩托車，買家電的錢。

　　更不要說買漁船了。

　　他說個事，大家別笑話，其實他從小就有一個夢想，那就是買一艘漁船，然後揚帆出海。

　　可如今已經過了三十而立的年紀，這個夢想依然還是個夢。

　　倒不是真賺不到錢。

　　可他平時要開銷，要養家糊口，別說存錢了，月月還要啃老讓爹娘幫襯一些。

　　吳安才短短十幾天，就做到了他一輩子都可能遙不可及的事情？

　　可太操蛋了！

　　聽到他和婆娘說話，爸媽從屋裡出來。

　　是的。

　　現在林虎和婆娘依然和爸媽住在一起，房子倒是新房子，是個半吊子，所謂半吊子，就是平房上面加蓋了一層閣樓。

　　閣樓很矮。

　　最高的地方，人可以站著，挨的地方就得彎著腰。

　　這種閣樓住不了人，也就能存在東西，村裡這麼建房子的不多，之所以如此，也是無奈之舉。

　　林虎娶媳婦，要求兩層樓，這閣樓不也是一層。

　　說白了。

　　就是沒錢鬧的。

　　隔壁林彬家就是正經的兩層樓，之前兩家人關係好的時候還無所謂，現在關係不好，這幾天可沒少被擠兌。

　　林虎喊了聲爸媽。

　　婆娘趕緊把手裡的錢藏起來，雖然是藏，可動作太明顯，就有點尷尬，可誰都已經見怪不怪。

　　老兩口隨口問了兩句。

　　林虎說還行，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他賺的錢，那就是他們小兩口用的，從來沒拿出來一部分貼補家用的「道理」。

　　坐下來吃飯，家裡人都已經吃過，給他單獨留了飯菜。

　　剛吃了兩口，鄰居來串門。

　　說的自然是老吳家的事。

　　「這老吳家最近是出風頭，天天花樣不斷，真行。」

　　「可不是。」

　　「聽說都是吳安那小子一個人賺的錢，也不知道這錢來路幹不幹凈。」

　　「都說那小子現在正幹呢。」

　　「對外肯定說的漂亮，那人家關起門來誰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

　　閑話翻來覆去就那麼些，其實聽著挺沒意思的，昨天說小李家，今天說老吳家，明天說張三家，這些話術套在誰身上都適用。

　　誰家賺錢，肯定是虧了良心，錢一定是髒的。

　　為啥？

　　大家都一樣幹活，我家本本分分的沒發財，憑啥你能發財？

　　答案彷彿呼之欲出。

　　但誰也不說死，生怕被人聽去，也怕打臉。

　　別說農村人質樸實在。

　　都精著呢。

　　聽著這些閑話，按理說該生氣的是吳家人，可不知道為什麼，林虎越聽火氣越大，飯菜也吃不下了。

　　把碗筷一丟，猛地起身。

　　大家都看過來。

　　他悻悻說道：「吃飽了，我去溜溜食。」

　　剛走了兩步，婆娘喊道：「米飯還剩下半碗，你溜哪門子的食。」

　　「先收拾了再出去，留著給誰收拾呢。」

　　林虎頭也不回：「我回來再收拾。」

　　這就是「家庭地位」。

　　出了門。

　　林虎心氣還是不順，左右看看，右邊有人，那就往左邊走，他現在一個人也不想看到。

　　走著走著，來到路口，一擡起頭不遠處是老吳家。

　　「怎麼走這來了。」林虎嘟囔著，他現在可不想去看老吳家的「盛景」，本就心情不好，再添堵的話，他這晚上也不要睡覺了。

　　剛要走，卻看到巷子口站著人。

　　嚇了他一跳。

　　定睛一看，罵道：「毛汪，你小子躲著幹啥呢？」

　　毛汪急忙回話：「我……我才不是躲這裡的，我是要從這裡走。」

　　「……」林虎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你小子自己是個傻子，能不能別把別人當傻子，這巷子口後面是柴火垛被堵死了。

　　從這裡走？

　　怎麼走，打算飛過去啊？

　　不過看毛汪表情不對，再低頭一看，地上有個煙盒和一片煙頭，他就沒多說什麼，掏出香煙遞了一根過去。

　　毛汪接過來，又說道：「火。」

　　林虎瞪眼：「你沒火？那咋抽的煙？」

　　毛汪尷尬的說道：「剛才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壞了。」

　　林虎翻了個白眼，我信你個鬼。

　　五毛錢的打火機，質量不要太好，用力砸在地上都不一定爆。

　　毛汪點燃香煙，狠狠地抽了一口。

　　其實。

　　他是跟著沈芳來的。

　　沈芳不久前也來吳家看熱鬧，他自然也跟了過來，沈芳走時嘟囔著要是沒和吳安分手就好了。

　　他問有什麼好的。

　　沈芳回那樣吳安買的這些家電，就有她的一份，倆人結婚，吳安肯定會買更好的家電給她用。

　　沈芳說著說著就心塞了，現在她啥也沒有，也就沒多待，很快就離開了吳家，甚至吳安都不知道。

　　毛汪更心塞。

　　沈芳走後，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躲在這裡抽煙。

　　一根接著一根。

　　現在林虎也來了，倆人一起抽。

　　抽了一根煙倆人剛走出巷子口，差點和人撞上，都嚇了一跳，林虎和毛汪趕緊打招呼：「貴叔。」

　　來人是陳貴。

　　陳貴看倆人，罵道：「幹啥呢，躲這裡嚇人玩？」

　　林虎悻悻一笑，問道：「來吳家看熱鬧？」

　　陳貴冷哼：「我看個屁！」

　　「有什麼好看的。」

　　「聽過那句話沒有，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毛汪搖頭：「沒有。」

　　林虎笑著說道：「還是貴叔說話有水平。」

　　他心情莫名暢快許多。

　　陳貴呵呵一笑，接過林虎遞過來的香煙，三人閑聊了一會，便各自散去，走的時候，陳貴回頭看了林虎和毛汪兩眼，嘟囔道：「嘿，這倆人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林虎和毛汪一起走，也在蛐蛐陳貴。

　　「虎哥，沒想到貴叔也眼紅吳家。」

　　「那肯定，貴叔和英衛叔算是死對頭。」

　　「啊？我看他們關係挺好的。」

　　「那不能看表面。」

　　「那咱們剛才一起抽煙聊天，要是在電影裡，那咱們就是惡人聚首啊。」

　　「你……哪有說自己是惡人的。」

　　「我就是那麼一說，道上人不都會這麼聚在一起搞事情嘛。」

　　林虎聽到這裡，眼神一陣閃爍，他可還記得在灘塗地吳安落他面子，他放了狠話，冷不丁的問道:「你要搞事情嗎？」

　　「咋搞？」

　　「我哪知道……」

　　「我也不知道。」

　　「行了，早點回去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