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公平了？隻要他們水平足夠，這些東西大家都可以學啊！水平夠的特招，不夠的不招，很公平啊！」鄭源理所當然的說道。

　　顧誠笑了笑，然後問道：「都可以學？那你覺得我唱歌和楊柳唱歌，一樣麼？」

　　「……楊柳那是大歌唱家，你跟人家怎麼能比。」鄭源立即道：「這也是我要說的，有些人，在某些方面就是特別有天分，讓有天分的人得到更好的教育，這沒有問題吧？」

　　周校長和季老先生都忍不住皺起了眉，特別是季老先生，自己這個學生，自己還是清楚的，平時別的暫且不說，擡起杠來，絕對是超一線選手，沒道理兩句話就掉進陷阱裡，被人家逼進死胡同了啊？

　　可顧誠依舊不急不慢的說道：「說的好，那楊柳和李谷伊呢？」

　　李谷伊暫時在名氣上，肯定是比不上楊柳的，但現在公認李谷伊的唱功更佳，而且明年李谷伊就會推出一首《鄉戀》，這首歌被稱為新中國第一首流行歌曲，可見人家李谷伊也不是吃素的。

　　當然了，楊柳唱功不如李谷伊，那是因為楊柳之前的重心是放在播音主持上面，因為後續各種事情，這才轉行了，日後努力練習，未必會比李谷伊差。

　　但鄭源此時也說不出李谷伊不如楊柳的話，顧誠便繼續道：「兩人的天賦誰高誰低，這咱們就不說了，但楊柳現在為什麼這麼紅火？」

　　「因為那首歌《我和我的祖國。》」季老先生下意識說道，這首歌他也喜歡，或者說在這個時代，幾乎就沒有不喜歡這首歌的人。

　　顧誠連忙道：「老師您說的對，楊柳現在更有名氣，是因為她演唱了《我和我的祖國》，如果這首歌給李谷伊唱，她自然會比楊柳有名氣，這一點鄭校長不會否定吧？」

　　鄭源黑著臉點了點頭，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很多人連楊柳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甚至很多喜歡歌曲的人，都不知道這首歌是誰唱的，所以顧誠的話，根本就沒有辦法反駁。

　　顧誠鄭重道：「造成這種差異的核心是什麼？是歌曲，也就是資源！資源是有限的，不管在什麼方面，資源都不可能無窮無盡，在歌唱家的世界也是一樣，好歌，好曲，永遠不是大路貨，能拿到一手，就能保證一個人的知名度。」

　　「那這種事情如果換一種說法呢？以後有錢的孩子，可以請更好的老師，更優質的學習資源，那他們出頭的概率就更高，可對那些窮人家的孩子，貧苦地區的學生，他們連學習最基本的知識，都已經很吃力了，你讓他們有資源去請老師？學唱歌，學跳舞，學畫畫？」

　　「所以這種加分，特招，到頭來隻有富孩子受益，窮孩子呢？就這樣被篩選掉了？十條路，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以從十條中選，沒錢人家的孩子，就隻有那一條……這不公平。」

　　鄭源臉色一變，終於明白顧誠的點在哪了，但還是咬牙道：「照你這樣說的話，高考同樣不公平！」

　　「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以請補課的老師，沒錢人家的孩子，隻能在學校學，不一樣通過經濟條件，篩選掉了一部分人！？」

　　顧誠點頭道：「您說的沒錯，所以未來說不定，有一天還會出現禁止補課一類的事情，讓學習的過程盡量公平。」

　　「……胡言亂語！」鄭源冷著臉道：「你們這是因噎廢食，我覺得，隻要有足夠的監管，這些事情就是可行的，而且一個國家也不可能隻有數理化，唱歌，跳舞，繪畫的就不需要麼？人民群眾的精神世界，就不需要豐富麼！？」

　　「你們因為可能存在的漏洞，就要堵住一條路，嘴裡說是公平，實際上是不作為！」

　　顧誠奇怪的問道：「鄭校長，咱們國家有影視大學麼？有美院麼？有體育院校麼？我想是有的，既然這些都有，路子就是通的，你要學表演的去影視大學，要學繪畫的去美院，體育好的去體校，為什麼一定要偏執的，進入清北這樣的學府來呢？」

　　「這……！」鄭源一怔，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顧誠放緩聲音道：「鄭校長，一座橋，沒有的時候，誰都別走，可一旦橋有了，就難免有不合規矩的人，利用手裡的權，錢等等，擠占進來。」

　　「我相信，很多東西，大家一開始的初心都是好的，但再好的初心，也抵不過人死政消四個字，甚至現在這年頭，不需要人死了，人走茶涼就夠了。」

　　「終究有一天，善政也會變成惡政，好事也會變成壞事，道道越多，監管就越難，我老師，校長們所擔心的，無非就是這些罷了，而我們所堅持高考一條路，是因為隻有這一條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這一條路上，那些想偷雞摸狗的人，做事伸手的時候，就得想想，犯不犯的起這個眾怒了。」

　　「至於您剛才說的，經濟不平等，導緻教育也不平等，這本身就是不公，我隻能說……國家在向前，說不定終有一天，教育會成為義務，給所有想向前走的人，一個最基本的路，您說呢？」

　　鄭源默默無語，片刻後對季老先生道：「老季，你這個弟子……可真特麼能說，我一共也沒說幾句話，他給我整個長篇大論出來。」

　　季老先生得意的笑道：「可我這弟子說的有道理啊！你說是不是？」

　　「……唉！」鄭源搖了搖頭，扭頭離開。

　　等鄭源離開後，周校長滿意的看著顧誠，季老先生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義真，你覺得今天討論的這事，會成真麼？」

　　顧誠沉默了一秒，然後點了點頭道：「會成真。」

　　「攔不住？」

　　「攔不住！」

　　季老先生有些蕭索，對周校長道：「你說這叫什麼事？」

　　「……必然之事，我們這些人，教書育人可以，這些事……不行。」周校長嘆了口氣。

　　季老先生又問顧誠「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會成真？」

　　顧誠笑了笑，緩聲道：「可能得等到大傢夥都吃飽飯之後。」

　　「為什麼？」

　　「因為人吃飽後就安泰了，面對不公，也就更能包容了。」

　　季老先生眼角抽動兩下，罵罵咧咧道：「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