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誠對於楊柳忽然回來，還是有些驚喜的，這姑娘之前說要去偏遠省市表演的，得過年那兩天，才能借著工作之便回來首都，沒想到提前這麼多就回來了。

　　為了迎接楊柳，顧誠讓刀子拿著副食本，去供銷社買了些芝麻醬，腐乳一類的東西，又讓大民去割了點羊肉。

　　之前跟老傅逛友誼商店的時候，老傅看上個銅鍋，當時顧誠還以為是什麼古董，結果回來之後才知道，老傅就是饞涮羊肉了，當天晚上收拾好，顧誠為了給老傅一點顏色看看，怒吃了一斤半的涮羊肉，第二天放屁都是膻腥味。

　　但這銅鍋涮羊肉是真不錯，弄上幾斤上好的羊肉，在銅鍋裡走一遭，這滋味也沒誰了。

　　再加上冬天吃羊肉正合時節，所以今天乾脆就涮羊肉打底了。

　　想了想，顧誠又給趙志興去了個電話，小老弟最近在單位快忙成孫子了，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京官聽著是高檔，可在首都不出去的時候，該當孫子還是得當孫子，自由度方面，遠不及當初在淮南的時候。

　　趙志興接到電話，說話都帶哭腔了，嗷嗷直叫，組織還沒忘記他，弟兄們心裡還有他，然後保證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出現。

　　外面雪已經停了，不過沒人清掃的情況下，估計趙志興想快也快不到哪去。

　　宿舍幾個兄弟都回家了，和暑假不同，寒假畢竟還搭著春節在裡面呢，不回去也不像話。

　　想到這裡，顧誠倒是又惦記起黃文濤了，這傢夥現在就算是定居首都了，老婆孩子都來了，用不著回去。

　　黃文濤這哥們，除了跟他媳婦鬧彆扭那段時間，平時還是很機靈的一個人，說話喜翹，辦事也妥當。

　　實話實說，顧誠很看好黃文濤，這老兄適合走官場，未來隻要穩紮穩打，發展不會差。

　　自己於黃文濤而言，那是真的有救命之恩的，這情誼算是結下了。

　　這大冬天的，老黃的日子怕是不好過，顧誠眼看著距離中午飯點還早著呢，索性去老黃那再刷刷友好度，要是能刷成崇拜就都妥了。

　　「清秋，我出門一趟，楊柳和趙志興要是來的早，你帶他們把廚房那幾個地瓜給烤了，先墊吧墊吧。」顧誠穿上大棉襖，頭上帶著個瓜皮帽，耳捂子，圍巾，全副武裝，一個不缺。

　　不好看，但他暖和啊！

　　再加上顧誠這大高個，圓滾滾的出門，跟動物園狗熊館忘了關門似的。

　　「你又逗他們，吃飽了地瓜，中午拿啥吃肉。」沈清秋好笑道。

　　顧誠咧了咧嘴，閑著也是閑著，不就逗個咳嗽嘛。

　　這邊剛從院裡出來，就看見大民扛著半扇羊肉出來了，見到顧誠後，咧嘴笑道:「顧先生，你看這羊肉咋樣？新鮮不？」

　　顧誠驚訝道:「你拿多少肉票，買這麼多羊肉回來？」

　　大民笑道:「沒用票，肉聯廠過年給宰了一批羊，給工人發福利，有機靈的，幾家一起領的，沒分，拿出來偷偷賣呢。」

　　說著拍了拍羊肉道:「我挑了個好的。」

　　顧誠愕然，國營廠子發的福利，幾家一起往外賣，有些事情看來真是攔不住了。

　　知青返城，城市人口驟然增多，又沒有能夠給就業的位置，導緻很多家庭財政進入危機狀態，以前很多不敢做的事情，現在不敢也敢了，有句話怎麼說的？

　　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吧？

　　顧誠看了眼羊肉，對李鴻民道:「去廚房剁塊好的下來，我正好要去拜訪同學，送這個合適。」

　　「哎！」大民連忙點頭，然後去廚房哐哐兩刀，剁下來的都是帶著油膘的，肋排的位置是一點沒切。

　　這還真不是大民摳門，實際上這年頭人家去買肉，你要是給剁精排瘦肉，那百分百要挨罵的。

　　誰不喜歡看著就油汪汪的肥膘啊？而且還是越肥越好，大家肚子裡都缺油水，瘦肉精排？誰稀罕啊？

　　剁好羊肉後，大民用繩子一串，然後找來舊報紙包裹起來，這才遞給顧誠。

　　顧誠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入手大概有五六斤的樣子，說句開玩笑的話，這年頭你去相親，拎著這麼塊羊肉，成功率都比未來你開保時捷去相親，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拎著羊肉出門，自行車是別指望騎了，雪停了不久，大傢夥都自掃門前雪呢，大路上暫時是顧不上的。

　　好在黃文濤家距離北大也不遠，顧誠溜達著就去了。

　　這不出門不知道，一出門，顧誠才發現，今年這個年……和往常有點不一樣。

　　以往路上的行人來來回回，都是目的性極強，回家的，上班的，去供銷社，商場買東西的。

　　可今年，不少人大冬天的，在路上徘徊，有人手裡拎著個蓋著棉被的竹籃子，見到有興趣的人，就上去問一嘴。

　　顧誠此時就被一人攔住，這人五六十歲，滿面笑容的攔著顧誠道:「小兄弟，年貨辦齊了麼？」

　　顧誠笑道:「窮年富年，哪有辦齊這一說啊！碗裡有口嚼穀就行了唄。」

　　老頭笑呵呵的道:「您說的對，不過畢竟是過年了，總得多添口吃的不是，您看我這，流油的鮮肉包子，家傳的手藝，香的你能把舌頭咬下來。」

　　「吃個包子，再添個工傷可就虧了。」顧誠笑道:「怎麼賣啊？」

　　「不要票，五分錢一個，保證皮薄餡大，您就吃吧！」老頭說道。

　　五分錢一個，說實話不便宜，但他不要票，這價格就挺合適了。

　　「你先給我來倆，我嘗嘗味道。」顧誠搓了搓手道。

　　老頭猶豫了一下，但看顧誠這穿著，這手裡拎著的羊肉，也就不猶豫了，帶著顧誠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摸出兩個包子，用舊報紙折了個三角形，裝了包子遞過去。

　　顧誠也不客氣，抓起一個，發現這包子還騰熱呢，這就是棉被的用處了，它保溫啊！

　　一口咬下去，呵！老頭沒扯淡，皮薄餡大，這滋味是真不錯，難怪敢說家傳的手藝。

　　一個包子入肚，顧誠沒過癮，又把另外一個也吃了，這才抿吧抿吧嘴，還是意猶未盡。

　　老頭笑道:「再來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