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智毅從公社領了拖拉機，這玩意在公社都是由專門的拖拉機手開的，有些有錢的公社，能放兩三天拖拉機，潘集公社不行，窮的叮噹響，就一台北京牌拖拉機，還是10馬力的，旁邊祁隆集公社有一台紅衛牌拖拉機，12馬力。

　　兩邊公社有時候打嘴仗，人家說我們拖拉機馬力都比你們大，你們憑什麼狂啊！？潘集這邊隻能悻悻作罷，從別的地方找機會，再噴回去。

　　廖智毅開拖拉機不用啥拖拉機手，他自己就能開，老廖光棍的很，當年從部隊退下來，到公社的時候就當過一段時間的拖拉機手，按照廖智毅的話來說，我在部隊啥沒開過？軍用大解放，坦克，那都是隨手就能搞起來，一個破拖拉機算個屁。

　　手扶拖拉機在廖智毅手裡，跟個綿羊似的，那叫一個乖巧，你別看他開著簡單，換個人來，還真未必能玩轉，那車頭就不是那麼好把弄的。

　　「誠子，你特娘的使勁啊！」廖智毅手扶著車頭對顧誠喊道。

　　顧誠手裡拿著搖把，想把拖拉機給開起來，這搖把就得給上力，顧誠一發力，手裡的搖把隨著轉圈，越來越快，拖拉機發出突突突突突的聲音，這車子就算是打著了。

　　「廖隊，我說公社早特娘的該換個拖拉機了，這玩意現在幹搖不著，累死個人。」顧誠罵罵咧咧的翻身上了車鬥。

　　廖智毅笑道：「換？拿什麼換？淮南這麼多公社，咱們潘集是靠後還靠後，窮的男人不穿褲子，女人不穿……嘿嘿，還換拖拉機，想的美！」

　　顧誠無言以對，隻能道：「等磚窯掙錢，咱們生產隊自己搞個拖拉機，也省的一到農忙的時候，就排隊來公社借的好。」

　　廖智毅聽顧誠說換拖拉機，心裡也是一熱，這年頭哪個生產隊自己要是能有個拖拉機，那面子可就太大了，自己這個當隊長的出門，橫著走都成。

　　兩人一邊扯淡，一邊往城裡去，路上跑到一半，發現水箱裡沒水了，兩人隻能就地停下，在旁邊生產隊借了桶水給加上。

　　越是這樣，兩人越嫌棄這拖拉機，不過眼下公社就這玩意值錢，想從市裡拉煤泥回去，沒它還真不行。

　　公社這邊的煤票，得去莘莊礦去領，從潘集過去可費大事了，先開一截路，然後到渡口坐大渡輪，然後還得開快二十裡地。

　　別的都好說，那大度輪是不好上，一艘大度輪，開過來後，放下一塊鐵闆接在岸上，人，牲畜，機器，都從這裡上船，兩人開著拖拉機，得等人都上完了，上面還有空位的情況下，才能開上去。

　　渡輪坐一次一毛錢，設備算三個人的價，也就是說，兩人還沒拉到煤，這一來一回就得花一塊錢。

　　好在運氣還不錯，兩人出門比較早，到渡口的時候人不多，很順利就開上去了，等兩人到莘莊子，已經快中午了。

　　拖拉機開到莘莊礦，跟人打聽了下選煤廠的位置，一般領煤都在選煤廠那邊，可開過去之後，人家中午負責發煤的沒人值班，得等到下午上班才有人，現在就幾個選煤廠的工人在休息。

　　「同志，這得幾點才有人上班啊！？」廖智毅一邊賠笑，一邊從兜裡掏出一包煙，恭恭敬敬的給對方幾個人都遞上煙。

　　對方見廖智毅還挺識相，便開口道：「一般來說，得兩點鐘，你這才十二點，至少也得等兩個小時以後，才能過來。」

　　「兩點啊！？」顧誠和廖智毅對視一眼，得，今天中午隻能在外面對付一口了。

　　「拖拉機不能停這，我們這工作的地方，回來人來人往的，耽誤事。」選煤廠的工人說道。

　　廖智毅笑道：「那麻煩給我們指個地方，我們這就停過去。」

　　「去西邊吧！那邊有空地，你們別停設備旁邊就成。」選煤廠的工人說道。

　　「唉，謝謝同志。」廖智毅點頭道。

　　這邊兩人剛想把拖拉機挪過去，幾個選煤廠工人看著怪不落忍的，一人道：「同志，唉，我跟你說實話吧！你們要不就別等了，等也是白等，輪不到你們的。」

　　顧誠聽這意思，連忙問道：「同志，是我們……來的太晚了？」

　　說話的人二十七八歲，耳朵上夾著廖智毅給的煙，搖頭道：「和來的早晚沒關係，這一天發多少煤，他們機關科室都是有數的，你們有人還好說，沒人……排隊能排到明年去。」

　　廖智毅一怔，連忙道：「同志，我們公社跟這邊聯繫過了，說是可以過來領煤。」

　　選煤廠的人皺眉道：「哪個來的沒聯繫過？可讓你過來領，沒說你一定能領的上吧！？你們……嗨，反正你們要是信，該回去就回去，不信的話……等吧！」說完也不等兩人說話，直接進選煤廠幹活去了。

　　顧誠和廖智毅對視一眼，廖智毅問道：「這……不會真領不到吧？」

　　顧誠琢磨了一番，人家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淮南這地方最操蛋的事情，就是市裡管市裡的，礦務局管礦務局的。

　　公社這邊的批條是政體這邊給批的，但礦務局這邊……雖然說要給市裡一點面子，但那也看大小的，你一個公社拿著條子來，就想把煤給領了，十有八九要吃癟。

　　「等吧！等到下午看看情況，能領就領，領不到……再打電話給徐書記，再想辦法唄！」顧誠聳了聳肩，中國人講究一個，來都來了，既然人都來了，不試試就走，那怎麼能行。

　　兩人中午從附近的國營飯館買了點吃的，廖智毅說出來幹活，肯定是他這個當隊長的請，讓顧誠看著拖拉機就去了。

　　等回來的時候，廖智毅滿臉笑容的道：「運氣不錯，早上剩的肉包子，中午處理價給咱的，趕緊吃。」說完遞給顧誠一個紙包，兩人在拖拉機上就吃了起來。

　　飯吃到一半，選煤廠機關科室的門忽然開了，廖智毅見狀，把紙包放在車上，一個翻身就下了拖拉機。

　　顧誠眼看著紙包要倒，趕緊伸手扶了下，結果看見裡面的東西，忍不住一愣，自己吃的是白面肉包子，可廖智毅的紙包裡，隻有兩個黑面窩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