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誠這話讓季老先生思索了起來，然後笑道：「要是真有那一天的話，咱們國家得強盛到什麼程度？你這話說的太縹緲，讓人有些不敢相信了。」

　　顧誠笑了笑，繼續道：「老師，那咱們就當開玩笑的說嘛，中專，大專，本科，這些現如今都算是高等教育了吧？」

　　「那肯定的。」季老先生點頭道：「中專畢業，就能給安排個做辦公室的活，大專畢業的，以後可能是官方的中堅力量，至於本科的嘛……你們這些精英，未來不可限量的啊！」

　　顧誠笑了笑，然後道：「咱們打個比方，以後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機會，六年，九年，不要學費就能上學，而且不送孩子上學，國家還要找你的麻煩，您說這種情況下，能考上中專，大專，本科的人，會不會變多？」

　　季老先生沉默了片刻，然後點頭道：「當然，受教育的人多了，學校錄取的人數自然也會隨之增多，這是必然的事情。」

　　顧誠繼續道：「現如今，我們這些大學生，肯定都是香餑餑，未來十年之內，隻要是大學畢業的，就不愁前程，但隨著大學生數量的增加，國家能夠提供的崗位必然飽和，二十年後呢？」

　　「我們這些先行者佔據了位置，後來人怎麼辦？要知道，二十年後，我們這一批人，可還春秋鼎盛呢，後面人想等我們讓位置，那可就難嘍。」

　　季老先生意識到，自己弟子說的話沒錯，顧誠則繼續道：「到時候國家恐怕隻能停止包分配，讓學生們自己就業了，先從中專開始，然後大專，最後本科生。」

　　顧誠看向季老先生，緩聲道：「老師，可能都用不了二十年，十五年就差不多了吧？然後繼續往後，隨著教育質量的提升，受教育人數的提升，被錄取人數也會越來越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這個數字會大到讓所有人都驚訝。」

　　「先是國家不包分配，那個時候，大學生找工作還是不難的，而且應該都能拿到高薪，可繼續下去，大學生找工作也會難起來了，資源！就業也是資源！當人口超過資源後，會遇到什麼情況？」

　　「叢林法則，適者生存！」季老先生毫不猶豫的說道。

　　顧誠手裡一枚棋子狠狠落下，雙眼微眯道：「老師您說的對，適者生存，為了獲得資源，機會，本科就會去舔舐那些他們曾經看不上的行業，從而壓榨大專，中專的就業機會，這個時候大中專該怎麼辦？」

　　季老先生心中顫動，手裡的棋子遊移不定的落下，嘴裡緩聲道：「大中專……不好辦啊。」

　　「是的，大中專不好辦，那後面的學生為了不落入叢林法則中，被獵食者的境地，就隻能繼續衝擊，選擇成為獵食者，進入本科院校。」顧誠狠狠落子，繼續道：「這樣一來，本科生隻會越來越多！出路在哪裡？」

　　季老先生皺眉，落子，緩聲道：「那隻有繼續向上了，研究生，碩士生，博士生。」

　　顧誠落子不停，口中則道：「不錯，但讀研，讀博都需要時間，本科畢業加入工作，本來就不算早了，讀研讀博之後呢？三十歲以後再進入職場？」

　　「一開始固然不錯，可有這種想法的人，也不會隻有一個兩個，等到更多的研究生，博士生出現，在職場廝殺，吞食蛋糕的時候，又該怎麼辦？高階學位值錢了，除了其權威性，更在其稀有性，當其變的不夠稀有的時候，當初的待遇絕對無法保持，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個惡性競爭的境地之中。」

　　季老先生手持棋子，一時間有些恍惚了，雖然兩人開口前，就說了，這是一種假設，可真說到這種情況，還是讓季老先生感覺頭皮發麻，這不是走進死路了麼！？

　　顧誠棋子落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道：「老師，您覺得這種情況下，想要破局，該怎麼辦？」

　　季老先生思索片刻，一邊向一邊落子，連續數子之後，依舊沒能想到該怎麼辦，隻能茫然的搖頭道：「我想不到，照你這樣說的話，這是必死的死局，沒人能走的通了？」

　　顧誠搖頭，悠然落子的同時，微笑道：「其實也好破局的，而且還是從教育這塊。」

　　「你說來我聽聽。」季老先生連忙說道。

　　顧誠眉頭一挑道：「很簡單啊！咱們打個比方，把英語加入高考必考的科目之中。」

　　「……這是必然的，現如今的世界，西方列強依舊強勢，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會說英語，以應對世界之變化。」季老先生點頭道。

　　顧誠道：「學英語嘛，咱們從ABCD開始學，然後音標，單詞，按部就班，沒錯吧？」

　　「是。」

　　「那如果咱們不從ABCD開始教，直接教你說句子，您看這怎麼樣？」顧誠笑問道。

　　季老先生一愣，疑惑道：「這怎麼學？不會走，甚至不會站，先教跑，你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麼？」

　　顧誠笑而不語，季老先生一看弟子這個表情，錯愕了一下後，再次沉思起來，然後惶恐道：「你……你這是什麼辦法？這是……這是在製造人工鴻溝。」

　　「對嘍！」顧誠緩緩落下一子，笑道：「你看，把知識分成課內課外，你有能力，有資源的，在課堂之外先學，沒有的，就不學，然後……這分數差距不就上來了麼？」

　　季老先生愣在當場，隻覺得頭皮發麻，愕然道：「可是這樣……這樣還談什麼教育？這是在給學生分階級啊！」

　　顧誠說道：「是啊！可當世界變成那樣的時候，誰願意去幹不光鮮的工作呢？但這些工作又必須要有人做，缺口越來越大，難不成就眼看著所有人都穿著長衫，等著做官？」

　　「教育……教育不該是這樣的。」季老先生雙眼茫然，看著棋盤，呼吸也沉重起來。

　　顧誠微微點頭，落下一子，一時間，白子大龍被屠戮了個乾淨，顧誠目光掃過棋盤，緩聲道：「老師……你輸了。」

　　季老先生驚訝的看著棋盤，顧誠哈哈笑道「老師，對不住啊！我要是不危言聳聽一番，哪能亂你心神，贏你這局？老師見諒，見諒。」

　　季老先生木木的看著棋盤，手中棋子隨手一扔，落入叢木之中，人已轉身離去，留下一句。

　　「是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