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婧婧醒來幾個小時裡，這段時間足夠江凡將那混亂的思緒整理通順。
首先，最困擾他的問題，自然是突然醒來這件事。
他將之歸功於曾姳以及那兩本醫書上。
所以到現在，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突然醒來而困惑不已，反而是相對坦然，因為他心中有數。
其他的，便是天亮之後，當大家發現他醒來之後，他應該做些什麼。
「呀，等一下醫生要過來查房了！」
和江凡一起躺了兩個小時，到了每天既定的這個時間，她條件反射的想起來了。
提及醫生，她又想到今天省裡的醫生會下來。
「我跟肖姐說一聲，讓她跟省裡的醫生說一下，讓他們別來了……不對，要不還是讓他們過來看看，做個詳細的檢查。」
提及肖庭嬌，付婧婧又想起其他的事情來了。
「肖姐的事情你回來之後怎麼沒說？」
「……」
江凡一陣頭大，「等會兒，咱們一件一件的說。」
「省裡的醫生就讓他們回去吧，不用檢查，真要檢查的話，就縣醫院的醫生動手就行了，你這會兒跟肖姐打電話說吧，正好時間也差不多了，她該過來……她也應該起床了吧，順便讓她過來一趟。」
對於他自己能夠聽到付婧婧她們說話，還是就不要說了吧。
免得她們臉皮子薄。
「那我先讓肖姐過來一趟，然後再跟我媽他們說啊。」
「行。」
付婧婧自然有她的想法，肖庭嬌在這邊這大半個月，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這時候讓她先過來看看，免得等會爸媽過來了，他們倆不方便說話。
肖庭嬌在專案組來到新誠縣之後，就沒有再住在醫院了，不太合適，但是她每天也都會過來醫院這邊。
付婧婧就在江凡旁邊打的電話。
「肖姐，你讓省裡的醫生不用來了。」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然後試探性的問道，「江凡走了？」
「……」
江凡和付婧婧對視一眼，這說的什麼啊！
「不是不是，他，他醒了！」
嘟嘟嘟。
一聽到這話，肖庭嬌立馬就掛斷了電話。
付婧婧收起手機，「好了，現在可以說說你和肖姐的事情了。」
「我剛醒過來，等檢查了過後再慢慢說。」
「哼，你也知道害臊？」
「……」
江凡擡頭看向天花闆，怎麼醒來之後，情況就變了呢？
付婧婧也沒再問，等今天忙完了再說。
在十來分鐘之後，肖庭嬌氣喘籲籲的趕到了病房。
當看到穿著病號服的江凡完好無損的躺在病房的床上，肖庭嬌那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是放了下來，她一言不發的走上前去。
見狀，付婧婧悄然的離開了病房，去外面看著不讓別人隨便闖進病房裡面，同時也為兩人留下一點空間。
病房裡，兩人對視良久。
肖庭嬌不是那種會輕易落淚的人，但是看到江凡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她還是不禁紅了眼眶，喜極而泣。
「肖姐，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還說我去陽川找你呢，結果反倒是你來了新誠縣。」
肖庭嬌站在原地沒應聲，也沒動，她的情緒在醞釀。
「我醒了，我沒事了。」江凡露出一抹笑容。
想了想，他乾脆就直接走上前去，將肖庭嬌攬入懷中，用力抱緊她的同時，在她耳邊輕聲道，「肖姐，這段時間辛苦了。」
肖庭嬌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她反手抱住了江凡，「醒了就好。」
難得的沒有冷聲冷氣。
兩人抱著就抱著，江凡怎麼覺得好久不見，好像有點生疏了。
「那什麼，肖姐，要不吃一下？」
正沉浸在情緒的肖庭嬌猛然睜開了眼睛，她想要一錠子錘在江凡腰上，但是想到江凡身上的傷口剛癒合，她就隻是從江凡懷裡抽離了出來。
「你跟誰學的這些？」
「專家，那些專家說，有點尷尬的時候，可以說些話來緩和一下氣氛。」
「哪個專家？」
「好了好了，不提專家。」江凡上下看了看肖庭嬌，本來就瘦的她，這段時間下來，更加的瘦了，剛才抱著，江凡都能夠感覺到她的骨頭有些硌肉。
這段時間以來，自己躺著的時候，倒是沒怎麼聽到肖庭嬌在耳邊言語，她性格本就如此。
但是她親自來了，每天也都會到醫院來，還有她越發消瘦的身體……
有些時候，他人對自己的關心，不隻是她表現得多麼得付出了多少，你看她的狀態就能夠看出來。
江凡輕撫了幾下肖庭嬌的眉眼，就說嘛，哥們兒的人格魅力還是比較大的。
趁著肖庭嬌不注意，江凡一口就啄了上去。
「你剛和婧婧待過？」
「都是熟人，沒關係的。」
「滾。」
熟悉的味道來了。
江凡笑呵呵的伸了個懶腰，「對了，省裡的考察隊伍應該已經下來了吧？你不是其一員？」
「我申請退出了。」
「他們現在在哪呢？」
「還在市裡。」
江凡點了點頭，「那我這個大老闆得趕緊出院了，不然等走到養元多一看，老闆都不在。」
「江凡。」
「嗯？」
肖庭嬌面色嚴肅道，「你沒事吧？心理，身體。」
人都是畏懼死亡的，任何人都是。
她覺得江凡在經歷過那種被刀砍得滿身是傷痕、被刀攪進肚子的時刻，心理會出現問題，身體也是，往後會對那樣的夜路本能的恐懼。
她以為，江凡此時的隨性是裝出來的，用來緩解恐懼的。
江凡沉默了下來。
他心理沒問題，身體上倒是有一點小問題，是手術的時候難免留下的，之後自己處理一下就好。
誰不畏懼死亡？
他也怕。
當那天晚上，看到那個如同末路一樣的路口，那些回憶如走馬燈一般劃過腦海的時候。
他是真的怕了。
隻是在這段昏迷的時間裡面，他經歷的事情，將他的注意力在一定程度上轉移了。
那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那種對於死亡的敬畏，他會銘記一生。
對於死亡的敬畏，突然蘇醒的喜悅，昏迷之中奇妙的經歷……
它們之間相互對沖，其中沒有哪一種極端情緒佔據了上風，所以江凡此時才會顯得如此隨性。
但教訓，已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