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王小姐，你們前來白塔山該提前通知我們一聲，我們好親自下山迎接啊。」
女人露出禮貌性笑容，「玉清道長，登山一事，還是我們自己來，要虔誠一些。」
被喚作玉清道長那人應道：「這是我等沒有盡到地主之誼啊。」
「道長客氣了。」
「那便由我們陪同王老一路往上？」
女人微微頷首，「辛苦道長。」
就這樣，在一群西裝革履之人和幾個道人的陪伴下，王老和王小姐朝著廟裡行去。
江凡在後面觀望了全程，心中又不禁腹誹。
虔誠？
這群道人怕是不會管你是不是自己上山，又是否虔誠。
在他們眼中，這個王老兜裡的錢才是虔誠與否的關鍵。
這個時候，看到這群道人，江凡就更加確定了。
這老人家要被當肥羊宰了，還是那種給你無盡希望，但實則根本就不可能康復的愚弄。
收回視線，江凡牽著江靜萱上前，「走吧，拜拜吧。」
兩人取香，但都沒有跪拜，而是站立著各自在心裡默默說了些話。
上香，兩人繼續向裡。
臨走前，江凡不禁回頭看了看那個堆滿了香的香爐。
就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香爐，不知道承載了多少像是王老那樣的人全部的希望。
可悲。
一路行進，凡事遇殿，殿中有神像之處，江靜萱都會拉著江凡拜上一拜。
隨著不斷向裡，廟宇漸漸低矮了起來。
人卻反而越來越多。
兩人攜手行至一三面環繞著行廊的巨大庭院之中時，前方寫著上雄寶殿四個大字的廟宇面前，圍聚著一大群人。
此前見過兩次的王老那一行人也在其中。
神神叨叨似唱經一般的聲音從人群裡面傳出。
江凡兩人對視一眼。
「去看看？」
這應該就是類似於這白塔山能夠治病一般的手段了。
兩人都不信，也同時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護著江靜萱擠進人群，兩人找了個旁側的地方站著觀看。
人群裡自行被隔開了一大片空間，中央，幾個穿著灰白道袍，裝扮得像模像樣的道士分開站立。
道士們身前，一個蒲團上面跪坐著一個神情萎靡，面色蒼白，雙眶微陷的中年男人。
不明所以的人一看，便會覺得這是一個得病之人，
中年男人身邊還站著一個微胖婦人，此刻正雙手合十，微微低頭，閉眼虔誠禱告著。
旁觀之人皆一臉聚精會神的看著場中。
江凡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
那男人的模樣看上去是重病的樣子，他身旁的婦人也是虔誠至極。
但是男人就那麼直勾勾的跪在那裡，他身旁的婦人也不知道伸手攙扶一下，反而埋頭禱告。
倒反天罡了。
男人那奄奄一息的模樣隻是外表，這樣的人就算心裡真的這麼信神，也不可能直勾勾的跪坐著。
精氣神還在。
都不用看那幾個道士要做些什麼，江凡都已經看明白這場騙局了。
這白塔山，還真是『聖地』啊。
緊了緊江靜萱的手，江凡給她遞了一個戲謔的眼神，示意她看好戲。
江靜萱因為職業原因，看上一眼那男人，也大緻看出了些東西，她綳著笑站在江凡身邊，準備看看這些白塔山的道士，究竟要弄出個什麼花樣來愚弄大眾。
今天，她包裡帶了證件的。
隨著幾個道士像模像樣的唱完經之後，領頭的那位，也就是之前那女人稱呼的玉清道長，從一旁候著的人手上端著的木質托盤裡面拿出柳枝，沾取了一點旁邊白碗裡的水，回過身輕輕在男人頭上點著。
滴滴清水灑落在男人臉頰上，條件反射的，他身體輕微顫抖了兩下。
玉清道長並沒有說什麼妖魔鬼怪快離開之類的奇異話語。
手臂輕點間，雙眼微閉，做足了派頭。
等到柳枝上面再也揮不出水滴，玉清道長猛然睜開雙眼，上下兩個嘴皮子像是在打架一般，快速閉合又張開，隻發出了些細微的聲音。
和之前他們所念誦的經文一緻。
反正外人聽不懂就是了。
在玉清道長一聲聲誦念中，男人的眼睛逐漸睜大，面容之上的逐漸浮現生氣，蒼白的面色逐漸紅潤。
狀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著。
見到這一幕，人群接連發出驚呼聲。
有的甚至誇張道：「沒想到是真的！我之前還一直不相信！」
「是啊，玉清道長果然名不虛傳。」
一聲起，聲聲起。
唱和之人此起彼伏。
江凡咬緊了後槽牙，強迫不讓自己發出笑聲來。
這些小兒科，未免也太明顯了些吧？這麼明顯的托兒，竟然還有人跟著唱和。
要是真被那個勞什子玉清道長灑灑水就能治療好疾病，那這世上的醫生都可以不用幹了。
全部跟著去學習大乘道法就是了。
但是有人就偏偏吃這一套。
人群之中，那位王小姐全程觀看了這一幕，在看到男人好轉之後，她雙眸之中竟然跟著明亮起來，好似在為男人高興似的。
她蹲下身，手握住擡杠之上的老人，激動道：「爺爺，你看見了嗎？」
老人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無法連接起來的聲音。
江凡暗自搖了搖頭，不怪世人愚笨。
怪隻怪這群道士抓住了人心。
有傳言行在先，在未曾見過的人心中埋下種子。
再以現場，具象化的行動做表。
這對於心中最後僅存著希望的人而言，能不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嗎？
要知道，能夠走上這條道的，那都是醫學當面已經判了『死刑』的人。
有錢，又碰上絕望中的火種，即便是再理智的人也抵擋不住的。
江凡上學那會兒就聽說過，一個上市互聯網公司的副總，身患的也是漸凍症。
能夠坐上那種高位的人，會是腦子有問題的人嗎？
不是。
但他還是願意在民間四處求救，風水先生，『佛門高人』，港澳大師……
被騙一次又一次，仍舊不死心。
這就是人心。
而這些跳樑小醜，就是拿捏人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