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之中，夏天與司天痕相對而立，腳下是翻滾的雲氣。

　　敘完舊，夏天眉峰微挑，開口問道：「說起來，在我露面之前，你好像壓根不知道要對付的人是我？」

　　「我這人，最煩那些俗套玩意兒。」

　　司天痕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沉穩，「就像當年你第一次問我名字，我也懶得告訴你。」

　　「一個代號罷了，能代表什麼？沒什麼實際意義，我能叫司天痕，你夏天一樣可以叫司天痕。」

　　他目光掃過下方狼藉的山巒，語氣隨意，「所以啊，當我聽說對手叫夏天的時候，腦子裡也沒多想，更沒往你身上聯繫。」

　　「那你為什麼要幫皇族？」

　　夏天的語氣裡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困惑。

　　當確認眼前這位威震天下，被尊為神境創造者的司天痕，就是當年在天元山那個連師父面子都不給的「武瘋子」時，他腦子裡的可謂充滿了疑惑。

　　他實在想不通，以武瘋子那種連天元山都未必放在眼裡。

　　連經常把他揍得鼻青臉腫的大師父都敢硬剛的臭脾氣，怎麼會心甘情願替龍天佑那小子賣命？

　　「不，這就是我的性格。」

　　司天痕回答得斬釘截鐵，眼神平靜無波，「就像當年我為什麼會出手幫大先生，為什麼會留在那裡教你和那群世家小子功夫，道理是一樣的，沒變過。」

　　夏天聽完，心頭猛地一震，豁然開朗。

　　是了。

　　過了這麼久，竟連自己的記憶也開始模糊了。

　　武瘋子一直是武瘋子，從來都沒有變過。

　　「你真的……快要達到那個境界了？破碎虛空？」

　　夏天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探尋和不易察覺的嚮往，目光緊鎖著司天痕。

　　「不是快要……」

　　司天痕嘴角的笑意擴大，那份灑脫不羈的氣質更加明顯，「是已經達到了。」

　　他攤開手掌，掌心似有混沌光華一閃而逝，「九種截然不同的屬性力量，如今已九九歸一，徹底熔煉成了一種全新的，更本質的力量。」

　　司天痕擡頭望向深邃的天空，眼神彷彿穿透了雲層，「而且，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另一個更高層次世界的召喚，隻要我心念一動，隨時可以破開這方天地離去，不過……」

　　他收回目光，看向夏天，「我能滯留此界的時間，掐指算算，恐怕最多隻剩十分鐘了。」

　　夏天敏銳地從他話語中捕捉到了關鍵信息，追問道：「你的意思是，隻要將自身罡氣成功附加上九種不同屬性，並將它們最終完美融合為一，就能破碎虛空，白日飛升了？」

　　「就我的經驗和感悟而言，應該就是這個路徑。」

　　司天痕肯定地點點頭，回憶起過往，「當年我在天元山待了那麼久，除了找大先生切磋印證武學，磨礪自身，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汲取更多種類的屬性本源精元。」

　　「但是，當罡氣成功承載了九種屬性之後，就像容器被填滿了，再也無法容納分毫。」

　　「即便強行吞噬同種屬性的精元，也隻是讓原有的那一道氣勁威力增長一些，無法產生質變。」

　　「直到所有九種屬性都被提升到各自的極緻巔峰，我的身體就像徹底飽和了，再也吸收不了任何一點屬性精元，之後，我離開了天元山，四處漂泊遊歷，尋求突破的契機。」

　　「最終，是在一次極其偶然的情況下，我觀察到一位畫師調試各種顏料，試圖調出一種全新的色彩時，才靈光乍現，才真正悟透了將這九種屬性力量融合為一的關鍵法門。」

　　司天痕說得平靜，但夏天卻能深深感受到話語背後那無數個日夜的煎熬與兇險。

　　「隻是……」

　　司天痕微微一頓，看向夏天的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這融合之道，玄奧艱深，我嘗試了無數次，卻始終卡在最後一步，功虧一簣。」

　　他指了指天上尚未散盡的雷雲氣息，「直到剛才，你引動九天神雷，那至陽至剛，蘊含毀滅與新生之力的天威，給了我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臂之力，才終於助我完成了這終極一躍，讓一切水到渠成。」

　　雖然隻是寥寥數語帶過，夏天卻聽得心頭凜然。

　　他自身的罡氣附屬，大多源於神兵利器的饋贈。

　　屬性雖然不同，卻天然規避了最緻命的屬性衝突反噬問題。

　　而司天痕所走的，完完全全是一條依靠自身，強行融合九種本源屬性罡氣的逆天之路！

　　其中的兇險，每一步都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

　　稍有不慎，恐怕瞬間就會落得一個粉身碎骨，形神俱滅的下場！

　　絕非是走火入魔，武功盡失那麼簡單！

　　在未曾識破司天痕就是武瘋子之前，夏天對於這位一手締造了神境傳說，被無數武者仰望的存在，心中並無太多真正的欽佩。

　　但此刻，所有的隔閡煙消雲散，一股由衷的敬意油然而生。

　　眼前這個男人，他的強大，不僅僅在於力量。

　　更在於那份披荊斬棘，一往無前的求道之心。

　　最後，夏天壓下心頭的震動，問出了那個盤桓心底最深的疑問，「如果……如果剛才不是你我默契的演武試招，而是真正的生死之戰……你要徹底擊敗我，需要多久？」

　　在問這句話時，他緊緊盯著司天痕的眼睛。

　　司天痕幾乎沒有半分思考，斬釘截鐵地吐出四個字，「一招足矣！」

　　「一招……足矣？」

　　這四個字如同四記無形的重鎚，狠狠砸在夏天的心口。

　　讓他的呼吸都為之一窒，隨即嘴角泛起一絲極其苦澀的弧度。

　　他太了解司天痕了，這個人，從不說空話，更不屑於用言語去震懾對手。

　　他說一招，那就絕對是一招！

　　沒有絲毫水分！

　　冷靜下來仔細思量，這個答案雖然殘酷，卻也在情理之中。

　　夏天自身確實是武道雙修的奇才，底蘊深厚，融合了赤霄神劍的熾烈鋒芒，承影劍的詭譎莫測，軒轅劍的聖道正氣，九天神雷的狂暴毀滅。

　　再加上公孫人皇灌注的磅礴皇道之力，足足五種強大無匹的異種罡氣。

　　武道兼修，內外兼濟，實力之強橫，足以傲視當世群雄。

　　然而，在司天痕這種已經踏足神之領域，即將破碎虛空而去的存在面前。

　　這份強大，終究還是顯得太過稚嫩和單薄。

　　這已經不是力量多少的差距，而是能量本質上的天塹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