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清明灑黃紙(3)
刀客乘馬卻沒有要與留下城騎卒馬戰的意圖,坐騎猛地痛苦嘶鳴,四條馬腿好似被萬鈞重擔給壓折,馬背上的刀客鷂子騰空,在空中轉身斜刺向一騎兩人,兩名騎卒隻看到一道陰影在頭頂掃過。
兩顆腦袋被一腿掃斷,拔開身體一般,滾落在遠處黃泥漿中。
始終不曾拔刀的俊逸刀客站在仍在疾馳的馬背上,腳尖一點,身體如一根離弦箭矢掠向另外一名騎兵,幾個起落,皆是一腿踹在胸口狠狠繃死了身披甲胄的騎卒,一個個人馬分離,五髒六腑碎裂得一塌糊塗。
十騎中除了第二名騎卒沒有陣亡,其餘都已死絕。
感到驚悚的校尉低聲問道:“將軍,是否派人前往城中報信。
”
陶潛稚點了點頭,俯身拍了拍馬頭,平靜道:“你們二十騎都分散回城,不需要擔心我。
”
校尉紅了眼睛,嗓子沙啞喊了一聲將軍。
陶潛稚笑道:“哪有這麽容易死,我也舍不得死在這裡。
”
陶潛稚說完以後,肅容冷聲道:“聽令,回城!
”
二十騎經過短暫的猶豫後,軍令如山,紛紛含恨拍馬離去。
年輕刀客並未阻攔,從馬背上跳到官道上,顯然今日清明,他隻盯住了陶潛稚一人。
陶潛稚高坐於淡金毛色的汗血寶馬,一手握住韁繩,一手握莽刀,神態自若,洪聲問道:“可是慕容章台這條幼犬派你前來行刺陶某?
”
站在道路上的刺客一言不發,隻是向留下城城牧走去。
陶潛稚譏諷道:“難不成是鴻雁郡主的新面首?
這小娘們怎麽眼光一下子拔高了這麽多,有點意思。
”
身披一具精良玄甲的陶潛稚翻身下馬,拍了拍坐騎的馬脖,通靈的汗血寶馬戀戀不舍地小跑遠去,在十幾丈距離外嘶鳴徘徊,急躁不安地踩著馬蹄。
身材魁梧的陶潛稚似乎知道這名刺客不會洩露什麽,不再廢話,抽出莽刀那一刻,殺意彌漫四周。
雙方對衝而奔,官道上頓時殺機四伏,竟是遠勝過青年刺客與十騎交鋒時的氣勢。
陶潛稚刀法純樸,簡單明快,都是戎馬生涯中歷練出來的殺人招式,絕無拖泥帶水,必然要留下其中一具屍體的兩人轟然相撞,莽刀劈在那柄短刀鞘上,莽刀分明沒有一刀斃敵的奢望,蓄力十之七八,故而刀鋒下滑,迅捷無匹,刺向
年輕刀客的腹部,後者並未拔刀隻握刀鞘格擋,不去看即將觸及肚子的刀尖,右手手腕一旋,在鞘短刀竟然離手,在身前旋轉出一個看不到絲毫縫隙的渾圓,鋪天蓋地的雨點拍打到這個圓形後,便被激射反彈。
陶潛稚眯眼,刀尖不作退縮,驟然發力,試圖要戳破這個撐死厚度不過刀鞘的圓。
莽刀刀尖與古樸刀鞘摩擦,發出刺破耳膜的金石交錯聲。
陶潛稚層層疊疊,氣機如泉湧,刹那間數次疊加臂力,刀尖綻放出一股璀璨白芒。
青年刺客身體後撤,不見他如何觸碰刀鞘,便被牽引後移,右手斜抹出一個微妙幅度,離手刀鞘毒蛇一般繞刀尖急旋,然後攀沿向上,就要剁去陶潛稚的持刀手腕。
陶潛稚略微縮手,冷哼一聲,“哪來的野路子刀法,雕蟲小技!
”
這位在姑塞素來以馬戰著稱的騎將雙袖鼓蕩,莽刀成功磕開那仍是旋轉不停的詭異刀鞘,眼見眼前此人手無兵器,莽刀光芒再漲,就要破裂這沉默刺客的胸膛,不過當陶潛稚看到刺客右臂往做了個扯引再回拉動作,心生警惕,使出千斤墜,雙足深陷泥濘,低頭堪堪躲過割頭的一鞘。
躲過一劫的陶潛稚拔出腳尖,濺起一大塊泥濘撲向這名怪異手法層出不窮的年輕刀客,雙手齊齊握住刀柄,健壯身體前傾,挾帶剛猛勢頭,連人帶刀撞去。
刀鞘沒有抹掉陶潛稚的脖頸,卻不是墜入地面,而是在空中燕子回旋,到了刺客左手邊,屈指一彈,才觸及一眨眼功夫便再度離手,撩起刺向陶潛稚。
有些憋屈的陶潛稚莽刀一陣攪扭,身體隨之滾動,在官道一側站定,死死盯著這個輕輕彈指便精準駕馭刀鞘殺人的刺客,獰笑道:“竟然是江湖莽夫雜耍的離手刀!
老子看你能一氣呵成到幾時!
”
刀鞘如靈燕繞梁,隻見刀客每次彈指便盤旋不止。
雙方都沒有給對手停歇的機會,莽刀白芒如流螢,陶潛稚滾刀而走。
刀鞘燕回旋,不斷與莽刀衝撞。
相比而言,殺機勃勃的陶潛稚已經怒不可遏,刀勢滾動,十分駭人。
而那名正是北涼世子殿下的刺客則要悠閑許多,在官道上以倒馬關外從肖鏘那邊偷師而來的離手劍以及魚龍幫夫子三拱手,融會貫通,閑庭信步,顯得進退有據,已經有了幾分崢嶸豪氣的宗師風度。
曾有羊皮裘老頭一傘仙人跪。
春雷刀鞘已經數次在陶潛稚甲胄上無功而返,徐鳳年眼神突然淩厲,胸中劍意一時間如江海倒洩,他讓人匪夷所思地以離手刀鞘使出了一記初具雛形的劍氣滾龍壁。
閉鞘春雷終於回到徐鳳年右手,
陶潛稚單膝跪地,北莽刀插入地面,濃鬱鮮血用手腕沿著刀身滑落。
一身玄甲破碎不堪,渾身血肉模糊,有幾處甚至深可見骨。
陶潛稚擡頭咬牙笑道:“小子,還不給老子拔刀嗎?
”
徐鳳年想了想,嘴角扯起一個殘忍笑意,然後不知疲倦將劍氣滾龍壁翻來覆去耍了十遍。
三遍以後,陶潛稚玄甲全破。
六遍以後,隻剩下握刀右臂還算齊整。
十遍劍氣滾龍壁以後,陶潛稚已經被攪爛,雙膝跪地,雙手按在刀柄上,死而不倒。
徐鳳年慢慢走上前,毫不留情拿春雷刀鞘將他拍飛,汗血馬狂奔而來,徐鳳年獰笑著側過身,輕輕躍起,雙臂環住馬脖,屈下雙膝,身體後仰,順勢將這匹戰馬整個身體都翻過來,轟然塌陷在官道上,汗血馬整個馬背都被砸斷,當場倒斃。
從頭到尾,徐鳳年都不曾跟這位本該前途似錦的北莽城牧廢話半句。
徐鳳年站起身,任由雨水衝去後背淤泥,重新懸好春雷刀,抽出那柄雨傘,面朝北涼方向,從懷中抽出那捧在魏府牆根刻意餘下的一捧黃紙,輕輕灑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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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