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9章 大雁南飛,鐵蹄向北(2)
寇江淮笑了笑,一臉天經地義的表情,緩緩道,“春秋定鼎之戰西壘壁,知道雙方真正投入戰場的騎軍是多少人嗎?
其實陸陸續續累加才不到十四萬,遠不如戰場中後期雙方仍是動輒一次性增援四五萬步軍,既是因為那場收官戰之前兩國兵力都消耗極大,騎軍更是早早就大量傷亡,也因為廣陵道疆域本就不適合大規模騎軍聚集作戰。
所以別說是我和謝西陲,就連曹長卿,或者說所有中原用兵之人,都會有一個心結,那就是與號稱大奉之後天下無敵的草原騎軍,來一場堂堂正正的騎戰,沒有依托險隘,沒有死守雄城,就在地勢平坦的戰場之上,戰馬對戰馬,戰刀對戰刀……”
說到這裡,寇江淮略作停頓,雙手分別松開馬韁和刀柄,猛然握拳重重砸在一起,“硬碰硬,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撞陣!
”
寇江淮眼神炙熱,“且!
我中原騎軍大勝之!
”
饒是陳錫亮這種排斥沙場死傷的文人文官,聽聞此語,也難免湧起一股壯懷激烈的情緒。
寇江淮伸出一隻手臂,遙遙指向山腳兩軍即將撞在一起的戰場,“恰好,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擺在我和謝西陲的眼前,我想贏,他也想贏,所以不管為什麽為誰,都不能輸!
隻不過謝西陲更狠,他為了這場大戰,肯付出性命的代價。
我不如他,隻願意承擔以後在北涼仕途前程黯淡的代價而已。
梟雄重成敗,英雄不惜死。
也許以後青史之上,謝西陲的讚譽會比我更多一些吧。
”
陳錫亮無言以對。
老嫗山右側的戰場之上,雙方兵力達到十萬騎軍的戰事,壯觀而慘烈。
為了加大鑿陣力度,流州三支騎軍居中的流民青壯騎軍,又以六千直撞營率先加速衝鋒,躍出原本鋒線。
在第一撥衝鋒中,黃宋濮沒有動用那支名副其實的鐵甲重騎軍,而是將其雪藏在戰場之外,依舊是老帥自己率領嫡系精騎,依舊是這位曾經官至南院大王的老將一馬當先。
摒棄誘敵和遊曳戰術的騎戰,騎軍撞陣,便是換命。
六千直撞營作為錐陣尖頭,在加速途中,漸次減少鋒線寬度,與列陣井然有序的黃宋濮麾下一萬兩千嫡騎,轟然撞在一起。
流州鐵蹄鑿陣,如大錐開山。
連同直撞營在內,總計流州一萬騎拚死衝鋒。
他們鑿陣更深,便能夠讓位於錐陣兩翼的兩支龍象軍更輕松撕開北莽騎軍的厚度。
黃宋濮部署的前中後三軍疊陣,在這種沒有任何花哨的撞陣之中,發揮出驚人的效果。
老帥所率一萬兩千騎戰力,是久經戰陣的頭等邊關精銳,本就勝過流民青壯打造而成的流州邊騎。
雙方相互開陣前突五百步,不斷有流州騎軍被捅落馬背,直撞營錐頭最前兩千騎,當場戰死者十有五六,墜馬者在這種騎陣厚度的持續衝撞下,往往連對北莽敵騎造成奔速凝滯都成了奢望,北莽騎軍甚至不用刻意割取頭顱,戰馬筆直一撞而過便是。
一萬四千完顏精騎並未緊隨黃宋濮部嫡系騎軍,而是在兩軍之間有意逐漸拉開了六七百步的鮮明空隙,如此一來,完顏銀江麾下人馬體力俱佳的家族私軍便能夠展開二次衝鋒。
當剩餘七千上下的流州騎軍鑿出黃宋濮部騎軍陣型後,便正好直面對上了奔速恰好提升到極緻的完顏精騎。
一方速度與勢頭都在下降,一方氣勢正值巔峰,撞陣結果,顯而易見。
一萬四千完顏精騎手持槍矛策馬狂奔,憑借戰馬衝鋒帶來的衝擊,無比勢大力沉。
五百騎流州邊騎竟是被一個照面一次擦肩而過就戰死馬背。
以至於位於後方的完**軍,甚至有閑情逸緻去抓住機會稍稍彎腰,一槍捅死那些不幸落地的流州騎軍。
當這支兩度突陣而出的流州騎軍,終於遇上人數最多的乙字騎軍時,已經戰損極重。
所幸他們的犧牲,為左右兩翼的龍象軍減少了很大壓力。
大雁無論北飛南渡,從來是頭雁最為吃力。
沙場錐陣如雁飛,更是如此。
南朝乙字高門拉攏起來的騎軍,雖然陣型最厚,縱深最長,反倒是沒有對流州騎軍造成太大威脅,面對戰損不大的龍象軍衝殺,顯然吃虧不小。
不過是一次交換戰場位置。
涼莽雙方,屍橫遍野,人馬皆是。
但是雙方騎陣依舊各自保持相對穩定的陣型,這意味著下一場衝鋒,死人會更多,更容易。
陳錫亮站在山頂,親眼目睹這場慘烈撞陣後,默然無聲。
若是隻以老嫗山戰場來判斷,按照這種態勢繼續下去,最終獲勝一方隻會是北莽。
寇江淮從頭到尾都神情淡漠。
這裡死人不夠多,北莽不覺得戰功唾手可得,或是讓黃宋濮察覺到形勢不對,那麽老嫗山最終的包圍圈就根本堵不住北莽主力,畢竟這裡不是地理形勢得天獨厚的幽州葫蘆口,更沒有大雪龍騎軍和兩支北涼重騎軍那樣的恐怖兵馬負責堵截退路。
寇江淮轉頭望向東南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