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雨中第四魔頭來,雨停第三劍仙在(2)
宇文亮再無飲茶的興緻,隻覺得厭煩,望向窗外雨幕,問道:“你可知道那個叫徐撲的廢物,是以後敦煌城大紅大紫的新權貴?
”
宇文椴皮笑肉不笑道:“已經知道了。
”
宇文亮問道:“知道了身份,可曾知道如何相處?
”
宇文椴臉色陰沉道:“大不了將那個不要臉的賤貨改嫁回去,端木中秋本來就是個隻會讀死書擺弄文采的廢物,一對狗男女,看著就惱火,拆散了萬事大吉,聽說端木中秋新看上了一個妓女,想要納妾,就讓賤貨假裝打翻醋壇子,正好按上一個妒婦名頭,休妻出戶,名正言順,反正徐撲那個窩囊廢不介意這種事情。
”
宇文亮怒極,拿起茶杯就狠狠砸過去,額頭出血的宇文椴一臉愕然,宇文亮罵道:“蠢貨,你真當徐撲隻是一介莽夫?
北涼出來的死士,有哪個是庸碌之輩?
就算才智不堪大用,北涼另外有高人躲在幕後出謀劃策,可那實力駭人的徐撲瘟神,也是我們宇文家招惹得起?
”
宇文椴撫著額頭,鮮血從指間滲出,嘴硬說道:“我給他找回女人,怎就成壞事了?
”
宇文亮怒氣更盛,抓起杯子就要再度砸過去,不過見著嫡長子的堅毅眼神,頹然歎氣道:“你啊你,想事情怎就如此一根筋直腸子,女子心思自古難料,你那個妹妹向來性子剛烈,受到如此羞辱,即便遂了你我父子的心願被迫改嫁,你真當她一怒之下,不會失心瘋了去徐撲那邊告狀?
自古重臣名將,沒死在沙場上,有多少是死在君王枕頭上的陣陣陰風?
此事休要再提!
”
宇文椴習慣性眯眼,松開手後,慢慢拿起茶巾擦拭,微笑道:“我有一計,可以禍水引去端木家。
”
宇文亮眼睛一亮,將信將疑道:“哦?
”
宇文椴伸出手指摩挲那隻圓潤茶瓶,笑道:“我有心腹親近端木中秋,可以慫恿他納妾,端木中秋是偽君子,性子怯弱多變,耳根子極軟並且最好面子,這名心腹正好欺負他不懂經營,手上壓了一筆死帳,有六七百兩銀子,本就該是端木中秋的銀錢,這時候還給他,手頭也就寬裕了,一個男人突然有了一筆數目不小的私房錢,沒有歪念頭也都要生出歪念頭,我再讓心腹雙管齊下,一面去青樓旁敲側擊,如今端木家與我們一起壓下茅氏,想必青樓那邊也知曉其中利害,一個花魁原本得有八九百兩的贖身,六七百也就拿得下來。
一面去給端木中秋灌迷魂湯,說是徐撲記仇,要是敢霸佔著那個賤貨,就要拿整個端木家族開刀,茅家就是前車之鑒,爹,你說這個廢物會不會雙手奉送一封休書?
到時候我們宇文家好生安慰那個沒有廉恥心的賤貨,她卻跟端木家反目,撕破臉皮,此消彼長,誰會是敦煌城未來的第一大勢力?
”
宇文亮細細咀嚼,小心翼翼權衡利弊和考量操作可行性,笑容越來越濃鬱。
樓外,端木家父子二人漸行漸遠,走向後院,鑽入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蹄聲沒能響過雨聲。
收起羊皮傘,端木慶生閉目養神,並未脫去蓑衣的端木重陽也絕無半點吊兒郎當的姿容,正襟危坐。
端木重陽掀起窗簾看了眼高牆,笑道:“不出意外,這會兒那對裝腔作勢的陰柔父子開始算計咱們端木家了,翻臉可比他們翻書快多了。
宇文椴這小子,打小就一肚子壞水,自恃清高,偏偏還自以為誰都看不穿,實在是好笑。
”
端木慶生低聲說道:“重陽,你覺得他們如何算計?
”
端木重陽冷笑道:“設身處地,肯定是從大哥大嫂那邊下手,立竿見影,宇文家也就這點眼界和出息了。
”
端木慶生睜開眼睛,十指交叉在腹部,輕淡笑了笑:“你大哥膽小怕事,甚至連與你爭奪家主位置都沒膽量,我對他已經死心,倒是你,當年單槍匹馬就敢一舉襲殺茅衝,手腳也乾淨,讓我這做爹的十分欣慰。
這次宇文亮宇文椴要坑害你大哥,你去盯著,別鬧出大事就行了,沒必要跟他們一般見識,否則被他們看破我們的藏拙,反而不美。
咱們父子是大老爺們,別跟那兩個娘們錙銖必較。
端木家從來就不把敦煌城當做做大事的地方。
”
端木重陽爽朗大笑,譏諷道:“這喝茶,不過是喝一個和和氣氣的‘和’字,回頭來看宇文亮這些年的陰險手段,真是白喝了幾百斤的茶水。
”
端木慶生沒有附和這個話題,而是加重語氣說道:“方才你去茅家救人,情義味道都有了,很好。
你這些年的行事作風,一直是做樣子給北涼主子看的,現在是時候摘熟果子了,爹什麽都可以不要,但一定會讓你去當那個金吾衛大都尉,你和徐撲,還有那個年輕人多接觸,喝喝花酒之類的,千萬不急,隻要循序漸進,總有你去北涼建功立業的機會。
敦煌城這座廟還是太小,容不下你施展手腳,投了北涼軍,爭取成為那個世襲罔替北涼王的世子親信,若是此子不足以托付性命,你大可以轉投陳芝豹,一樣不差。
不過記得弄出一出苦肉計,否則被當成反骨之臣,在北涼會沒有出頭之日。
”
端木重陽靠著車壁,嘖嘖道:“白衣戰仙陳芝豹,宰了槍仙王繡的狠人啊,真是神往已久。
”
端木慶生搖頭道:“北涼世子和陳芝豹的軍權之爭,不像外界設想的那樣一邊倒,我覺得徐驍一天不死,陳芝豹就一天不反,但是陳芝豹一天不反,這樣拖著耗著,可供世子輾轉騰挪的餘地就會越來越大。
”
端木重陽疑惑道:“徐驍一刀殺了陳芝豹,不是什麽都輕松?
雖說如此一來,北涼三十萬鐵騎的軍心就要散了一半,可到底是長痛不如短痛。
”
端木慶生臉色凝重,搖頭道:“這就是北涼王禦人術的高明所在,知道有些人殺不得,知道如何養虎為患。
在我看來,陳芝豹之於雄甲天下的北涼軍,是世子殺得,徐驍偏偏殺不得,興許這位異姓藩王也舍不得殺。
”
端木重陽極為珍惜和這個老爹獨處的時光,更珍惜他吐露經驗的機會,追問道:“那爹你覺得陳芝豹是真反了?
”
端木慶生笑了笑,道:“就算一開始給做樣子給趙家天子看,讓太安城的放寬心,長久以往,陳芝豹就跟當初他義父在西壘壁一戰後,差不多的處境了,不得不反,隻不過當時徐驍有那個定力,才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當初若是真反了,也就三四年時間和趙家隔江而治的短暫風光,到頭來耗光了民心,又不得士子支持和民望支撐,隻能是畫地為牢,隻有死路一條,這才是徐驍這個武夫的大智慧啊。
到了高位,如何去保持清醒,殊為難得。
而陳芝豹不同,他反了,不光是整座離陽王朝樂見其成,北莽一樣要拍手叫好,就算是北涼內部,恐怕也是讚成多過反彈。
”
端木重陽小心翼翼加了一句:“前提是徐驍老死。
”
端木慶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
所以其實徐驍和陳芝豹都在等。
等到時候一旦輪到北涼世子披上涼王蟒袍,親自去跟陳芝豹對弈,就是真正毫無情面可言的你死我活了。
那之前,也是你待價而沽的大好時機。
”
端木重陽神采奕奕,躍躍欲試。
端木重陽出身一般,且不說北涼棋子的尷尬身份,對比那些龐然大物,隻算是地方小族,北莽有八位持節令把持軍政,無親無故,若無巨大戰事,攀爬速度注定一般,去士子的北莽南朝,就更是個笑話,徒增白眼而已。
北涼軍才是毫無疑問的首選,若是將對峙的離陽和北莽說成是玉璧對半,那麽為何不趁這機會去夾縫中的北涼軍?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半壁五十州!
端木重陽突然皺眉說道:“如果有朝一日魔頭洛陽來到敦煌城,怎麽辦?
”
端木慶生松開手指,擺了擺手,說道:“無需杞人憂天,當時老城主拚得重傷緻死仍要出城一戰,可以說是拿命去換取口頭盟約,這都是北涼方面的布局,要給敦煌城換來一尊奇大的供奉菩薩。
”
端木重陽一臉敬佩道:“北涼陳芝豹,魔頭洛陽,都是喜歡穿白衣,嘿嘿,害得我遇上煩心事就去出門殺馬賊,也喜歡穿上白袍子。
”
端木慶生有些無奈,心情也放松一些,調侃說道:“白衣有洛陽,青衣有西楚曹長卿,你小子爭取出息一些,以後弄一件大紅袍什麽的。
”
端木重陽有自知之明,搖頭道:“可不敢想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