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5章 噤若寒蟬(四)(2)
前不久那個叫吳來福的混帳玩意兒,好歹在北涼王完完整整拔出了一整刀,到你的時候,往前衝的架勢挺人模狗樣的,怎麽人都跑到北涼王身前了,突然就沒動靜了?
你說你一個褲襠裡帶把的,又不是江湖上那幫子思慕北涼王的女俠仙子,怎就在那兒呆若木雞了?
大街兩側頓時噓聲四起,往死裡喝倒彩。
下馬嵬驛館外,除了跛腳老人和練氣士宗師,瞧得出門道深淺的都不去窗口湊熱鬧,至於搶到風水寶地想著一睹為快的好漢女子們,想要看到的是那種天翻地覆的精彩過招,講究一個怎麽驚天地泣鬼神怎麽來。
幾乎沒有人發現清秀少年握刀的那隻手,已是血肉模糊,尤其貼緊刀柄的手心,白骨可見。
握刀那隻手臂的袖子更是支離破碎。
與年輕藩王面對面的趙勾頭目嘴角滲出血絲,臉色猙獰,又透著不信和不甘。
兩人身邊那個“敵不動我不動,敵已動我還是不動”的李浩然汗流浹背,隻聽到北涼王笑著跟那人說道:“知道你藏著殺手鐧,不過你之所以現在活著……”
這名“人不可貌相”的趙勾頭目瞬間卸去所有偽裝,就在此時,他怔怔然低頭望去。
小半條略顯纖細的胳膊刺透胸膛。
胳膊緩緩抽回。
殺人如麻的趙勾巨頭艱難轉頭,隻看到一頂老舊貂帽,一張秀秀氣氣的臉龐,少女還啃著半張蔥油大餅。
殺人吃餅兩不誤。
他認識她。
趙勾內一份屬於頭等機密的檔案有過模糊記載,青州襄樊城外,她殺了天下第十一王明寅的刺客。
是一個數次孤身阻攔過王仙芝入涼的瘋子。
殺手死於殺手。
徐鳳年隨意伸手推開那具屍體,看到那頂因為略大而有些遮掩眉眼的貂帽,幫她提了提,接著輕輕按了按。
徐鳳年笑道:“你要是真不放心,接下來就站在我身後,不用出手。
嗯,稍微遠一點就是了。
”
她沒有說話,闆著臉走到徐鳳年身後,十步。
徐鳳年轉頭一臉無奈看著這個姑娘。
她不情不願地掠向驛館外那棵龍爪槐,坐在了一根枝丫上,手臂蹭了蹭樹枝。
徐鳳年輕輕吐出一口氣,望向遠方,朗聲道:“曹長卿,陳芝豹,鄧太阿,軒轅青鋒,你們誰先來?
”
半城可聞。
李浩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問道:“王爺,要不然我讓一讓?
”
徐鳳年笑道:“沒事,你隻要站在我身後就行。
”
跛腳老人沉聲道:“我們可以走了。
”
練氣士宗師有些遺憾,點了點頭。
兩人一閃而逝。
這潭渾水,他們趟不起,趟得起的,全天下屈指可數。
先前那名趙勾同僚的刀不出鞘,等於徐鳳年告訴他們一個殘酷的真相,天象之下,一招而已。
練氣士宗師不希望拿自己的性命去證明“陸地神仙之下,也是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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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棟酒樓內的青衫儒士笑了笑,隻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街對面的白衣男子皺了皺眉頭,坐在他隔壁桌一個面白無須的男子,欲言又止。
太安城城頭的紫衣女子,猶豫了一下,然後在屋脊之上飛掠,如履平地。
從城南到下馬嵬驛館,平地起驚雷。
東越劍池的少年宋庭鷺漲紅著臉,怒氣衝衝道:“師父,這家夥也太目中無人了,憑啥不算上師父你?
!
”
背負多柄長劍的少女掩嘴嬌笑。
胳膊肘很是往外拐。
柴青山惆悵道:“師父既然在武當逃暑鎮不曾出劍,那這輩子也就沒了向他出劍的資格,沒什麽好生氣的。
庭鷺,你要是替師父感到不值,那就用心練劍,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武道一途,僅靠天賦是吃不了一輩子的。
”
少女落井下石地做了個鬼臉。
少年冷哼一聲。
客棧窗口那位吳家劍塚老家主笑罵道:“這小子!
”
屋內一個老人尖細嗓子提醒道:“別忘了本分。
”
此人正是當時對北涼王宣旨的司禮監秉筆太監。
吳見沒有轉身,收斂笑意,“哦?
”
沒有穿上那件大紅蟒袍的秉筆太監下意識後退一步。
吳見語氣淡然,“老朽和蜀王此次前來觀戰,不過是確保那曹長卿不會趁機前往皇宮,你們不要得寸進尺。
”
————
那條南北向的禦街等級森嚴,一個隻能老老實實走在最外側禦道的牽驢男子,看到一個快步小跑的年輕佩劍俠客,喊道:“年輕人,能否借劍一用?
”
正趕著去下馬嵬驛館觀戰的年輕人不耐煩道:“憑啥?
!
”
中年人一番討價還價的語氣:“憑我是鄧太阿?
”
那位少俠先是愣了愣,然後哈哈笑道:“滾你的蛋!
你是鄧太阿?
牽頭驢就真當自己是桃花劍神了?
老子還是北涼王呢!
哥們,要不然咱倆就在這裡過過招?
”
牽驢的漢子歎息道:“現在的年輕人啊。
”
年輕人瞪眼道:“怎滴?
你不服?
!
”
漢子拍了拍老驢的背脊,“老夥計,等會兒,我去去就回。
我啊,就借著這一劍,去跟曹長卿打聲招呼,當是與他道一聲別了。
”
刹那之間,太安城正南門到下馬嵬驛館這條直線上,隻要是帶劍的劍士,無論男女老少,無論佩劍背劍,無論劍長劍短。
千百人,身邊都站著一個不起眼的中年人,握住了他們不知何時出鞘的劍。
曹長卿,終於放下酒杯,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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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紫色長虹直奔下馬嵬驛館撞來,撞向徐鳳年。
仿佛不死不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