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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449章 風雨如晦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437 2024-04-30 15:06

  第1449章 風雨如晦

  禍鬥印法流於心間,薑望右手握住禍鬥精血挪開的同時,左手指尖燃起赤焰,在山壁上輕輕劃過一個方形。

  拔劍挖寶,已經與這籠罩山壁的光華交鋒過好幾回。
雖未能擊破,力量交鋒中,也總有幾分熟悉。

  而畢方印和禍鬥印的接連兩次傳法,幾乎是開門揖盜,讓他對這沉雲骨所成就的山神壁,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了其三昧,於是分而解之。

  指尖燃燒的三昧真火,如朝陽融雪,頃刻融進了雪色光華裡。
切割下來接近兩尺長兩尺寬的一塊沉雲骨,在這山神壁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凹坑。

  “錚!

  果不其然,這章莪之山的山神壁,沒有那麽好碰。

  幾乎是在三昧真火與沉雲骨接觸的同時,那五尾惡豹的咆哮聲便又迫近。

  章莪之山的另一位山神,正以恐怖的速度趕來。

  薑望早有準備,翻手將這塊融下來的沉雲骨收進儲物匣,乾陽赤瞳一掃,在山神壁上留下了幾十點火星,給那位猙以撲滅火焰、保護山神壁的機會。

  自己則是連轉連竄,頭也不回地衝進了石林中。

  紅妝鏡分出鏡像,往另一個方向疾飛。
在方圓五十裡的範圍內,這鏡像都可以指揮自如。
雖無實際戰力,畢竟氣勢十足。

  同時又擡手釋放出數百隻焰雀,放開它們,讓它們亂糟糟地漫山飛舞,製造喧嘩。

  唯獨抹去了自己飛行間的聲音,這一次再無停留,沿著既定的路線一路狂奔,直接離開了章莪山。

  一襲青衣落浮山,人似飄羽掠碧潮。

  背離章莪之山巨大的陰影,薑望以一個自由的姿態墜落,似無翼之鳥。

  風聲呼呼,攪不亂他的思緒。

  他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思,沒想到真能通過章莪之山的山神壁,接受禍鬥印的傳承。

  是因為殺死畢方的,正是三叉,覆蓋了神權?

  還是因為這山神壁,本就不局限於章莪之山,隻是因為畢方戰死才顯現?

  畢竟那句“永駐此宅,天授神名。

  好似是虛位以待,正在召神一般。

  或許每一座浮山、海島、每一處海域,都有這樣一塊神壁,在滿足了相應條件之後,就會顯現出來,給予凰唯真的傳承。

  而在所有的開啟方式中,毫無疑問,殺死鎮守異獸是最直接、也最艱難的一種。

  薑望想到這裡,不由得又想到……

  凰唯真離世前留下進入山海境的鑰匙,究竟目的何在?

  若是隻為考驗後來者、傳承一身所學,這樣的手筆,也實在太驚人了些。

  開啟山海境的傳統,在楚境延續了九百年,這問題本輪不到他來考慮。

  可九百年來,真沒有一個人找到答案嗎?

  此刻薑望身在其中,不得不多做考量。

  “嚇死我了。
”飛離章莪山已經很遠,白雲童子癱坐在仙宮廢墟的地上,拍著心口,一陣後怕。

  這小胖墩向來膽怯,薑望也不責怪,隻對他道:“你須看緊了,再遇著什麽材料,第一時間說與我知。

  如果有機會的話,薑望還是想在山海境裡,湊齊仙宮力士的材料。

  畢竟一個沉雲骨,就要神祇死後方可化出。
別的流沙木什麽的,還指不定怎麽複雜。

  出了山海境,又在何處能尋?

  而且仙宮力士的核心平衡之血,早就被他采集。

  隻是白雲童子一直沒想到修複靈空殿的辦法,無法通過靈空殿提取出來。

  但這一次在山海境裡,明悟了三昧的真諦,以如此神通,想來分離出平衡之血也隻是時間問題。

  所以本來毫無進展的仙宮力士,竟然一下子就看到了成就的曙光。
他當然不願意放過。

  在當今這樣的時代,傳承自雲頂仙宮的仙宮力士,完全可以成為他獨有的倚仗。
在修行的世界裡,這種獨特性,本身就是一種價值。

  白雲童子自恃有功,語氣懶散:“行唄。

  薑望這會也顧不上揍他,袍袖一卷,徑自按照印象中的方位,轉北而去。

  立起開陽星樓的瞬間,他至少已經短暫地把握到了方向。
光殊要去北極天柱山,走這個方位準沒錯。

  無論是出於需要九章玉璧來確保收獲的考慮,還是進入山海境的本來打算,他都會做此選擇。

  就是不知道過去了這麽多天,左光殊他們有沒有完成既定的目標,現時還在不在山海境中。

  更不知所謂九章齊聚,剩下的兩組人是誰。

  陌生的來者,總歸是叫人有些不安。

  ……

  ……

  疾風,驟雨,驚雷滾滾。

  天穹暗沉。

  山海境裡的天氣,說變就變。

  在如瀑的暴雨中,方鶴翎抹了一把臉,看向前方的眼神,有一抹掩蓋不去的敬畏。

  前方不遠處,是從容漫步於風雨高穹的王長吉。

  長發垂肩,大袖飄飄。

  未見什麽動作,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光影,隻是狂風驟雨臨此身時,竟都溫柔地讓開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如果說早先帶著他輕易避過無生教神臨強者,是真正懾服了他,令他深刻認識到凡人與天才的差距。

  那麽不久之前與那頭夔牛的交手,則是徹底顛覆了他對外樓層次的認知。

  外樓這一境,竟能有如此大的想象空間!

  他做不到像王長吉那樣毫無煙火氣,也不想把寶貴道元浪費在這些方面。
抵禦山海境複雜的重玄環境已經很是費力,索性任由風雨沾衣。

  “說起來,我倒還沒有問過。
這章玉璧,你是怎麽拿到的?

  他聽到前面那個聲音問。

  他走在這人的身後,來不及思慮周全,索性想到哪裡說到哪裡:“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自命不凡。

  他們自覺義之所在,以為千軍可摧。

  他們自負天才,想來天下無事不可平。

  對世道總有七個不服,八個不忿,講四句道理,扛三分責任,求兩字公平,得一心天真。

  聽說何處不平,就往何處去。

  見得哪裡不堪,就往哪裡行。

  留下這塊玉璧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據說是哪個小國的貴族,不算年輕了,卻還很氣盛。

  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一樁與己無關的滅門案,追蹤揭面的痕跡,追了足足四個月……

  最後成功被揭了面。

  他臉上帶著有些奇怪的表情,繼續說道:“所謂英雄成功斬破長夜的故事,終究是話本裡的演繹。
更多的故事無聲就結束了,更多的人悄然就沉默了。
我所看到的,隻是那些豐富多姿的人面,累聚為燕子的藏品。
燕子對什麽資源都不在乎,便拿這玉璧,換我做了幾件事。

  他說到這裡就停住。

  也有一些驚訝,自己為何會說這麽多話。

  他是看著那個人被揭面的。

  那張在痛苦中把天真和倔強都扭曲了的臉,在燕子的手中慢慢剝離,那個人痛苦的嚎叫與其他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有什麽不同呢?

  王長吉沒有問方鶴翎,燕子讓他做的什麽事來交換玉璧。
雖然隻要他問,就一定會有答案。
無論方鶴翎有多麽不想說。

  “你怎麽看這個人呢?
”他隻是這般問道。

  在百倍於現世的重玄之力作用下,雨珠打在身上,很有一些痛感。

  這種程度的痛苦,方鶴翎隻當撓癢,面對著王長吉這樣的人,不遮不掩地道:“說是求名也好,說是衛道也罷。
一怒拔劍為匹夫恨,把不自量力當孤勇。
其實親者痛其迂,仇者怒其執,觀者笑其愚!

  王長吉步履依然,又問道:“你在人魔的組織裡待了那麽久,這樣的人多嗎?

  “喜歡送死的人,總歸是不太多。

  方鶴翎說著,也有了一絲迷惘:“但奇怪的是,竟也不少。
聽他們說,每過個幾年,總有那麽一些人出現,喊著除魔衛道之類的話,一茬一茬地死。

  這個“他們”,指的當然是歸屬於無回谷的那些人魔。

  王長吉語氣沒有什麽變化,淡聲道:“其實真要論起來,你執著於張臨川,一腔孤勇,一路前行,也算是這種人呢。

  方鶴翎在雨中咧了咧嘴,任由雨水濺進嘴裡。

  吞下來,有些澀味。

  “我隻是因為恨,而不是為什麽正義。

  他很有覺悟地說道:“那種東西,隻有小孩子會相信。
這個世上沒有的。

  王長吉繼續往前走,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少會有什麽事情,再使他泛生情緒。

  他不覺得方鶴翎說得對,也不覺得他說得不對。

  這個世界有時候是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對或不對,誰又能說得清?

  “得一心天真……”他隻這樣呢喃了一句,便失去了談興。

  因為他突然想起來,曾經是有那樣一個人的。

  那樣“一心天真”。

  走在他身後的方鶴翎,也在雨中緘默。

  不知為何,方鶴翎的腦海裡忽然想起一個身影。

  他其實很想知道。

  倘若再過十年,那個人會怎樣回答。

  他想答案一定會有變化,又覺得,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或許也不會變。

  誰知道呢?

  轟隆隆。

  風更急。

  雨下得更大了。

  ……

  ……

  狂風如刀,驟雨似箭。

  打在光明咒外,如大軍撞城,廝殺極烈。

  而聲似一曲琵琶音。

  光明咒的籠罩範圍內,機關迦樓羅的脊背上,溫暖安寧。

  擅弄琵琶的屈舜華盤坐聽雨,笑著問左光殊,有沒有想起去年中秋的燈會。
他們當時躲在郢城最大的那個燈籠裡,也是聽著外面的喧囂,這樣寧靜地坐著。

  他們知道這個世界的吵鬧,這個世界不知道他們的安寧。

  月禪師在最前方的位置打坐,看那寧定的架勢,好像隨時要掏一隻木魚出來敲擊。

  這讓左光殊無法自在地笑出來。

  這麽多天過去,他們三個人一起行動,各有手段又配合默契,當然已有了收獲。

  他們聯手造訪了天山,屈舜華已經達成了此來山海境的目的。

  這無疑是一個好的開頭,他們也將這樣繼續。

  此等風雨,並不是什麽異獸的影響,而是山海境本身的天象變易。

  機關迦樓羅極速破開雨幕。

  籠罩背上三人的光明咒,像一盞雨中孤燈。

  忽而。

  “孤燈”一閃,似要熄滅。

  機關迦樓羅戛然頓翅,迦樓羅脊背上的三個人一齊站起!

  在前方晦暗的風雨中,有一個身穿紅底金邊武服的身影,踩破距離,踏進視野裡來,越走越近。

  沒有別的什麽動作。

  但僅僅是其人身上招搖的氣勢,就幾乎要將這光明咒碾滅!

  放眼整個山海境,除了鬥昭,還能有何人?

  屈舜華身後已經隱現天女虛影。

  左光殊身邊聽得海嘯聲。

  戴鬥篷披灰袍的月禪師倒是看不到表情,但為她所操縱的機關迦樓羅,已經收斂了飛行態勢,擺出了戰鬥姿態。

  三位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各自蓄勢待發。

  而鬥昭就那麽毫無動搖地往這邊走。

  視所有人的戒備警惕於無物。

  他那麽熟絡隨意地穿透雨幕,走到機關迦樓羅近前,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朱厭消失了,徹底消失了。
山海境發生了某種我不知道的變化,我的收獲得不到保障。
現在我需要集齊玉璧。
我挑完了,或者你們還有機會。

  他平靜地伸出手來:“都是我大楚英才,玉璧予我,不損本源。

  了解鬥昭的人都知道,他肯跟你解釋這麽多,已經是一種尊重。

  隻是不知道此時此刻,鬥昭的這一份尊重,是給予誰。

  左光殊?
屈舜華?
還是月禪師?

  但有的人或許會為這份“尊重”受寵若驚。

  有的人懷揣著同樣的驕傲,隻會視此為屈辱。

  “最少你也應該帶上鬥勉一起,就這麽自己一個人走過來,大大咧咧地伸手……鬥昭!
”屈舜華美眸蘊怒,聲冷如刃:“我是該說你狂妄,還是該說你癡愚?

  誠然在天資相近的情況下,修為的差距難以逾越。

  但他們這邊卻還有一個境界不輸的月天奴!

  誠然鬥昭橫推同輩無敵,是大楚公認的年輕一輩第一天驕。
但現在他們這邊卻是有三個人在!

  鬥昭竟敢猖狂至此,究竟是在瞧不起誰?

  對於屈舜華的態度,鬥昭卻並不動怒,他隻不動聲色地看向左光殊:“光殊,因為那個點燃神霄鳳凰旗的身影,我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你是一個大人了,現在告訴我,你怎麽想?

  左光殊平靜地看著他,隻道:“你可以殺了我,然後從我屍體上拿……但不能伸手問我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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