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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731章 六身同渡生死劫,風雲交匯龍虎競!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8864 2024-04-30 15:06

  第1731章 六身同渡生死劫,風雲交匯龍虎競!

  現世西北,乃苦寒之地。

  生活在這裡的人,也被殘酷的大自然,砥礪出了堅冰寒鐵般的意志。

  西北五國聯盟結盟互保,對抗天下強國荊國已經很多年。

  幾個小國合在一起,與軍庭帝國正面對撞,多少年來不曾退縮一次,幾是一種傳奇故事。

  但是在去年年底爆發的荊國西擴戰爭中,景牧之戰、齊夏之戰接連開打,景國無瑕它顧,西北五國聯盟便遭受了重創。

  大半個高國、小半個遼國,都被荊國一口吞下。

  是雪國冬皇謝哀橫空出世,挑戰荊國龍武大都督鍾璟,景國又大勝牧國,這才叫停了荊國這場兵鋒淩厲的西擴戰爭。

  雪國人信誓旦旦表示,冬皇謝哀是兩千年前的霜仙君許秋辭轉世,歷史性地創造了轉世重生的神話,這說法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

  但對西北五國聯盟來說,信不信不重要,冬皇的存在很重要。
冬皇願意出頭,更重要。

  西北五國聯盟,現在太需要雪國的力量。
現世西北,也太需要多一位衍道真君!

  所謂西北五國聯盟,乃是遼國、真國,高國、鐵國、寒國。
其中鐵國最強,有一位真君老祖存在,雖然常年閉關,畢竟是一份威懾力。
高國最弱,在西擴戰爭之前,統共隻有兩個神臨。

  當然,無論是高國太師餘景求,還是當今高國國主,都是在與荊國強軍的廝殺中成長起來的,比一般的小國神臨強太多,更非某些一人撐一小宗的弱神臨可比。

  令人遺憾的是,高國太師餘景求,自從獨子意外身死後,就有些一蹶難振。

  尤其此事緣起楚國山海境的九章玉璧《悲回風》。

  他本是為兒子準備的機緣,兒子卻因此而死,玉璧也隨之失蹤。

  楚國惡面統帥伍希親自來高國討要玉璧無果,怒不可遏,當著高國君臣的面,狠狠扇了餘景求一巴掌,叫他顏面掃地。

  苦心積慮,反為所累,所求皆失,又傷顏面又傷心。

  在後來爆發的荊國西擴戰爭中,餘景求親身上陣,幾番奮武,幾番求死。
但最後並沒有死成,高國卻成了這場戰爭裡損失最慘重的國家……

  實力差距太大,全程被荊國射聲大都督曹玉銜戲弄來戲弄去。

  曾經在高國聲望無二的太師餘景求,一時之間,頗受民怨。

  他卻不能退隱,不能棄國而去,不能以身相殉,隻能強撐著一切。
因為現在的高國,已經退到了懸崖邊上。
一旦再失去他這根梁柱,便可以馬上宣告滅國了……

  荊國是軍庭帝國,所謂軍庭,類似於一種軍事首領的聯席議會。
六護七衛十三軍中,除開皇室親掌的那幾支強軍,其餘都擁有極大的自主權。

  當然,唐姓皇室的威嚴,在荊國仍然是至高無上的。

  高國的大部分領土,如今都被荊國驍騎軍和射聲軍瓜分。

  前者份屬於驍騎大都督夏侯烈,後者份屬於射聲大都督曹玉銜。

  雖然這兩位都不會在這裡坐鎮,但隻要軍旗一插,高國人便莫敢靠近。
便隻是麾下勇將,也足以橫掃現在的高國。

  人們很難想象,餘景求是以怎樣的意志力、懷揣著怎樣的心情,撐挽著這個國家最後的一點尊嚴。

  千萬年後也許會有人重新評價他,也許沒人記得他,也許連高國都不複存在。

  但是他的選擇,就在這裡。

  他的一生,於此刻印。

  在高國甚至可以稱得上簡陋的宮苑中,陳設簡約,弓刀掛牆。
年不滿九歲的高國太子李邦佑,正跪坐在書案前,一闆一眼地讀書。

  讀的是《史刀鑿海》之《景略》卷三。

  正搖頭晃腦間,忽然想到了什麽,皺著眉頭,放下手裡的書卷,恭敬的執弟子禮:“太師,學生有惑。

  盤坐在上首的餘景求,將心思從國事中拉扯回來,勉強驅散了疲憊,溫和地問道:“太子但問無妨。

  李邦佑童聲甚稚,清脆天真:“學生讀史,屢見舊載。
古今對照之餘,心甚惶惶,不知何安也。

  餘景求看了他一眼,道:“細講。

  李邦佑於是坐直了些,問道:“為將失陣,何如?

  餘景求不假思索:“刑之。

  李邦佑又問:“為將失土,何如?

  餘景求道:“斬之。

  李邦佑再問:“為政失民,何如?

  餘景求沉聲道:“黜之。

  李邦佑接著問:“為政失國,何如?

  餘景求沉默了片刻,道:“夷之。

  “那學生就不太懂了。
”個子小小的李邦佑,擡高了腦袋,這一時,脊直氣重,頭上玉冠似是舀住了天光:“有人為將失土,為政失國,外交失儀,外戰失兵,怎麽還能堂而皇之坐在孤的面前,教孤讀書做人為政治民呢?

  餘景求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淩厲無比,但立即又悲哀的衰落下來。

  罵他的人多了去了,他早就習慣。

  從德高望重到千夫所指,不過一場戰爭。
他是承認自己的失敗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由他親自開蒙的、今年還不到九歲的太子,竟也會這樣罵他。

  老百姓可以罵他,將士可以罵他,同僚可以罵他……但高國李氏,明明知道他付出了多少,明明知道他都做了什麽,明明知道他主動承擔了什麽,有什麽資格罵他餘景求?

  但不到九歲的太子,又能知道些什麽?

  李邦佑的言論體現的,或許是高國國主的態度!

  “你……放肆!

  他的心是冷的,他的脊背微弓著,嚴厲而衰弱地盯著李邦佑:“老夫為高國做了什麽,天地可鑒,豈容你這黃口孺子欺辱!
誰教的你這些話,為何不當面講與老夫!

  “沒誰教孤,讀書自明!
”李邦佑拍案而起,伸手扶了一下玉冠,然後戟指餘景求道:“餘景求!
伱為一己私欲,為了你那個廢物兒子,妄求九章玉璧,以至於得罪霸國!
一生沽名釣譽,戰場上明言求死,實則苟且媾和,以高國之國土,結曹玉銜之歡心,下欺於民,上欺於天!
什麽天地可鑒,安敢與孤大言!

  餘景求的臉,在這一刻漲紅到了極限,他站了起來,以神臨境的修為,手竟然在抖:“我求九章玉璧,是我自作自受,後果我也自承了。
我的兒子死了,我對楚國人下跪!
我有什麽對不起你李家?

  “陛下,陛下!

  他怒喊著高國國主:“堂堂天子,不敢見老臣嗎?
天子是金言玉憲,有什麽話,自與我說,不必使童子之口,髒了國儲之心!
山河之缺猶可彌,糞土之心能潔乎?

  他在這裡情真意切。

  可國主李紀是親自出使鐵國,去向五國盟主討要援助去了。
怎麽可能聽得到他的嘶聲?

  可憐這餘景求,還以為背後都是高國國主李紀的安排。
還以為他忠心輔佐了半輩子的高國國主,對他早生憤恨。
所以他才如此痛苦。

  七魄替命,本軀一而副身七,這是神通開花後的極限。

  每一個身份,都以一魄為主替。
從這一魄開始,逐漸替代三魂七魄,乃至於身心,最後合於命途。

  在齊國雷佔乾身上,張臨川已經耗去了一個身份。

  而最後一個身份,他暫時空缺著,並沒有急於使用,隻想等待一個最好的收獲。
如果沒有那種絕好的機會,他會留給自己的原身。

  其餘五個身份都已經布局各地,各自發展了不短的時間。

  如今一個主身五個副身,六身同渡生死劫,風雲交匯龍虎競!
不同的修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命運,生死危機自也不同。

  如喬國之楊崇祖,已經修到了神臨境界,又是當朝副相之子。
按部就班下去,要侵吞喬國,對他來說已不算難事。
真正的難度,在於之後如何找準時機,以喬國獻秦或獻楚,如何成功躋身霸國高層。

  當然現在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以楊崇祖的身份實力,隻有在喬國皇城之內,挑戰百花娘子閔幼寧、挑釁整個喬國的秩序,才可以說真個遭遇生死危機。

  而高國太子李邦佑,囿於年紀,這具身體並沒有太強大的力量。
但因為太子的身份、也因為年紀尚小,怎麽找死都很難遇到生死危機,做什麽壞事都會被認為還有改正機會……

  若是直接往死裡挑釁國主李紀,或是挑釁荊國射聲軍的將領,找死很容易變成真死。
而以他的個體實力,是完全沒有自保之力的。

  太師餘景求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很危險,卻又存在一線生機——隻要他把握好這其中的人心變化,政治影響。

  在荊國西擴戰爭爆發的時候,在兵荒馬亂期間,他替入李邦佑之身,以受到驚嚇為借口,臥床許久,度過了替命早期的不協調。

  沿著高國太子、高國國主、西北五國聯盟盟主這樣的發展路線,這個身份未來亦是坦途。

  現在卻是不得不提前爆發,同本軀一起度過生死劫。

  他自替入李邦佑的身份,接觸得最多的就是餘景求,最了解的也是餘景求。

  餘景求的痛苦、愧疚、掙紮,他全都看在眼裡。

  所以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紮在餘景求的心口!

  此刻也隻以一個九歲太子愣頭青的形象,高聲喝道:“你怎麽還有臉高呼天子,謗誹君父!
毀國背德之人,一至於此。
餘景求!
我若是你,當一頭撞死,以全名節!

  餘景求嗔目而視,臉上情緒複雜,又憤怒又悲哀,又痛苦又失望。

  李邦佑則是嚇了一跳,一臉畏懼地後退。

  就在這個時候,砰砰砰砰,齊整整的跑步聲響起。

  一隊一隊的甲士,亮出軍刀,直接衝進宮苑裡來,隻把這一處太子讀書之地,圍了個水洩不通。

  高國太子李邦佑一邊往後退,一邊戟指向前:“太師餘景求意圖謀反,欲害國儲,我高國赤膽兒郎,與孤殺了他!

  早在今日讀書之前,他就以太子的身份,偷用了璽,假國主之令,暗調軍隊在附近,時辰一到,便自來圍。

  僅憑這些甲士的實力,當然殺不了神臨境的餘景求,但餘景求真的會反抗嗎?

  若敢在宮苑裡大開殺戒,餘景求不是叛變也是叛變了,一世清名,毀於一旦。

  對幾乎未形成什麽個體戰力的李邦佑來說,他在這個過程裡處境非常危險,因為他的生死,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餘景求的選擇。

  但值得一賭!

  掉腦袋的事情有很多,政變當然是其中最危險的選擇之一。
翻遍史書,奪皇位、鬥權臣,莫不是腥風血雨,人頭滾滾。

  李邦佑並不確定餘景求是否足夠克制、足夠愚忠,雖然分析已經足夠,也驗證過許多次,但生死關頭才見本心。
他更不確定,已經在回國路上的李紀,會不會放過他。
李紀非常尊重餘景求,現在的高國非常需要餘景求。

  但這是他苦思良久,以李邦佑這個身份,唯一能渡的劫!

  此身之劫,先餘景求,後李紀,他的生死始終操於人手,隻能憑借李邦佑的身份在其間轉圜。
對於他這種習慣掌控全局的人來說,這是他最不適應的一劫。

  但世上豈有萬全法?

  他這種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人,早已經習慣了冒險。

  李邦佑強自鎮定地後退,年幼的臉上,恐懼難掩。
小小的身體在高大的甲士潮中,幾乎不被看見。

  但是當他在宮苑之外回首望去,冷漠的眼睛裡,映照的是斑駁宮牆,人潮湧動。
而這個國家的太師大人,神臨境的第一高手……

  並沒有衝出來。

  ……

  ……

  於良夫收回了遠眺的視線。

  “白鹿書院”四個字,在陽光下輝芒流動,也隨著少年視線的挪轉,被遺棄在身後。

  “喂!
鄉下來的!
”有個驕態畢現的聲音這樣喊道:“去將靶場收一收!

  隨之便是一陣附和的笑聲。

  一群人簇擁著一個人,在於良夫身前走過。

  白鹿書院乃是青崖書院的下屬書院之一,甚至可以說是最好的附屬書院。

  每年都有好幾個優秀學子,成功走進青崖書院進修。

  此刻被人群簇擁著的黎玉武,就是這一屆最有希望的一個,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成為青崖真傳。

  而於良夫,隻是白鹿書院裡最笨的學生。

  作詩不行,寫賦不行,字不成、劍術不成,什麽都不成。

  人家讀書是過目不忘,他是記著後頭忘前頭,記著前頭忘後頭。
同樣一篇文章,黎玉武讀過一遍就能背誦,他背上五六天都還磕磕絆絆。

  因為什麽得罪了黎玉武已是不記得,總歸是沒有眼力見。
所以經常挨欺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開始還奮起反抗,每次都被打得更慘。

  有一回叫欺負得狠了,被打了個半死還踹進河裡,險些人就沒了。
被撈起來後,大病一場,此後愈發沉默寡言。

  被欺負也不再反抗,任打任罵。

  久而久之其實也沒什麽意思,黎玉武現在已經不太欺負他,隻偶爾使喚使喚。

  就好像今天,師兄弟們練完箭,讓他過去收拾收拾便罷了。

  多正常的事情?

  但讓人意外的是,坐在石階上的於良夫,並沒有動,甚至都沒有往這邊看一眼。

  “嗯?
”黎玉武扭過頭去:“你還不動?

  “是不是聾了啊?
”他的跟班們喊道。

  更有一個急於表現的師兄,擼著袖子就往這邊走:“姓於的,黎師兄跟你說話,你他娘的聽不到?

  “我本來想好好地陪你們玩耍……”於良夫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們,那張木訥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的微笑:“但是我現在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是什麽意思?
”心情不好的黎玉武直接轉過身來,挽弓搭箭一氣呵成,瞄準了於良夫:“給老子快點去!
慢一步,就給你釘個窟窿,你信也不信?

  射地鼠是很有意思的遊戲,一箭一箭射在後頭,逼著對方像兔子一樣亂竄,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那位擼著袖子的同門師兄,已經走到了於良夫面前,罵罵咧咧地一巴掌扇下去:“沒時間,沒時間,你是要回去奔喪啊……啊啊啊啊……啊!

  卻是他的巴掌輕易就被於良夫接住了,而後一扭,腕骨攪斷。
一抖,整條胳膊都嘎巴嘎巴的裂響,徹底廢掉!

  他痛苦地跪倒在於良夫身前,慘嚎起來,一邊嚎哭,一邊恐懼地想要逃遠。

  但手腕還被於良夫緊緊攥著,根本脫不開去,因而活像一條扭曲掙紮的狗。
他自己的右手,竟成了囚他的鎖鏈。

  “於良夫!
放手!
”黎玉武繃緊了弓弦,箭鋒寒芒閃爍:“不然殺了你我也有話說!

  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於良夫這個名字,他也不曾想過,再一次提起,竟會是在這樣的時刻。

  於良夫顯然並不覺得這是一種殊榮。

  他的一隻手仍像要宰狗一樣拖著地上那人,自己卻在石階上坐著不動,眼睛非常平靜地看著黎玉武,仿佛在賭這人的勇氣。

  黎玉武再不能按捺,體內道元狂湧,箭矢離弦而動!

  嗖!

  於良夫一腳踩下去,將身前那人的哀嚎聲連同頸椎一並踩斷了,整個人已經騰身而起,人在空中如龍躍,一把抓住了疾射而來的那支箭,將箭身附著的天地元力生生握碎!

  黎玉武隻覺得眼前一花,曾經那麽孱弱的於良夫,已經撞到他的面前來,而手裡握著他射出去的那支箭,以箭為匕,乾脆利落地貫進他了的心口!

  噗!

  他的寶衣,他的肉身,像紙片一樣單薄。

  內府在崩塌!

  道元在潰散!

  華美的儒衫立時被鮮血浸染。

  黎玉武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他還很年輕,他還有大好的前途,他不想死!

  “捂住。
”於良夫輕聲說。

  很自然地拿起他的手,手把手教他握緊箭竿捂住心口,表情很是平和:“別緊張,沒有那麽容易死的。

  黎玉武想要道歉,想要求饒,但鮮血湧進了氣管,喉嚨裡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他攥緊了紮在他心口的箭,手背上青筋暴起!
對生的渴望戰勝了一切。

  他把自己的傷口捂得好緊,不肯讓太多的血液流出來,不斷流失力量的身體往下滑倒,他像是一灘爛泥在墜落。
但於良夫體貼地抓著他的頭髮,將他提住。

  就這麽一手提著白鹿書院最有前途的學生,於良夫表情平靜地看著那幾個已被嚇傻了的師兄弟,輕聲道:“我記得……黎玉武師兄是不是有一位神臨境的父親?

  得到了點頭的回答後。

  他擡了擡下巴,淡聲道:“就是你了,去叫他來。
來救救他兒子。

  這具身體的先天資質真的是很糟糕,替換了這麽久,也才修到外樓境界。

  但既然是他在主導這具身體,一個普通的神臨境修士,也很難帶給他生死危機。
打是沒辦法打過,逃掉卻太輕松。

  於是他繼續揪著黎玉武的頭髮,又轉頭看向另一個人:“院長是不是在後山草蘆?

  得到了戰戰兢兢的回應後,他又道:“去告狀。

  在相繼叫了兩個人去跑腿後,於良夫又環顧一周。

  目光所到之處,人人噤若寒蟬。

  他笑了笑:“都滾吧。
告狀也好,報官也好,搬救兵也好,去想辦法帶給我一點危險。
不然今天,你們都要死。

  他很溫和地說完這句威脅。

  手上一用勁——

  砰!

  還在使勁捂著心口的黎玉武,頭顱整個爆開來,像一隻豐豔的西瓜。

  ……

  ……

  青皮紅瓤黑子,握在一隻白嫩的手掌中。

  非是西瓜生長的時節,但這片瓜切得正正好,鮮豔非常。

  紅唇咬過紅瓤,汁水豐沛。

  鮮紅的西瓜汁淌過豐潤嘴角,有著誘人的流向。

  引得看著她的那些男人,齊齊咽下口水。

  那揚起的天鵝般的脖頸,那深邃的起伏著的山巒。
人間勝景皆在此,哪有今人替舊人。

  密集的炙熱的目光,也都生受了。

  羅歡歡姿態嫵媚地吃著瓜,心裡卻一聲輕歎。

  一個好的身份,最重要是它的上限,其次是它的切入點。

  上限越高,可能性越多。
切入點越好,替換越自然。

  除此之外,高矮不重要,美醜不重要,男女不重要。

  之所以選擇替換此身,是看中了三分香氣樓的發展前景,看中了這個組織的情報網絡。
當時他注意到三分香氣樓的轉型,斷定這個組織在未來二十年內將有大發展。

  故而才選擇了這個羅歡歡,才刻苦修了一身媚功。

  奈何三分香氣樓的組織架構與他想象並不相同,內部的嚴密更是遠遠超出他的預計。
故而混了這麽久,也沒能擠進內圍,更別說什麽心香、天香了。

  好不容易終於抓住一次關鍵機會,看到了曙光,卻已經沒有時間……

  生死劫,生死劫。

  三分香氣樓的底他還沒有摸明白,若要往三分香氣樓內部去鬧,用三分香氣樓來渡劫,幾乎不存在成功的可能。

  但在現在這個小城,還有誰是羅歡歡得罪不起,還有誰能給她帶來威脅?

  “娘希匹!

  羅歡歡忽地罵了一句,在周邊一眾男子驚愕的目光中,隨手將吃乾淨了的西瓜皮摔在地上。

  啪!

  西瓜皮碎開的聲音,仿佛吹響了戰爭的號角。

  砰砰砰砰砰!

  樓上樓下所有門窗,倏然緊閉。

  羅歡歡探出她的纖纖玉手,輕易抓住了一個老男人的脖頸,隨手一錯,就那麽直接撕掉了!

  她在狂飆的鮮血中大笑起來:“今天老娘就要大開殺戒,以殺求道,且看這方圓千裡,誰來除魔!

  好好一個銷金窟、風月地,這一日緊閉門窗,誰也不知道裡間發生了什麽,玩得有多瘋。
好幾個恩客過來,叫不開門,也隻得罵罵咧咧的敗興而返。

  有那架著馬車在外等待主家的車夫,忽然瞧見自門縫中流出了什麽來。

  他湊近了一看,嚇得險些跳起身。

  那是鮮血!

  鮮豔燦爛的血蛇,遊出了門縫,遊到了街道上,千條萬條匯聚在一起,俄而竟成奔流,俄而湧動如河。

  嘩嘩嘩!

  呼嘯著淹過了這車夫,也吞沒了整條長街!

  羅歡歡大開殺戒,殺得天日無光,血海傾城!

  ……

  ……

  嘩嘩嘩~

  海浪翻滾,彼此追逐著遠去。

  鎮海盟成立已經很有一段時間了,近海群島的格局,好似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細細觀察,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尤其是對九玄門來說。
當初危尋創建鎮海盟,他們九玄門乃是第二個響應的,好歹也算是一個“從龍之臣”。

  好處嘛,的確是分潤了一些。
但伸手張嘴的人太多,他們背倚的釣海樓第四長老辜懷信又正勢衰……可謂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緊接著崇駕島還被田家強行收回,收獲遠不足以填補損失。

  本想著說成立了鎮海盟之後,本土宗門會更有話語權一些。
但事實上仍然沒有什麽改變。

  海上大事,仍然是齊國、釣海樓、暘谷這三方說了算。

  排名分先後。

  危尋召集強者,斬萬瞳龍角而歸,為自己贏得了巨大的威望。
但真個說起來,也隻是稍稍遲滯了一下齊國在海外擴張的速度。

  齊國這段時間甚至壓根不怎麽管海外,可一戰滅夏是何等聲勢,近海群島誰不恓惶?

  如今決明島的人在盟會上咳嗽一聲,整個鎮海盟都要隨之震動。

  這些上頭的事情且不去說。

  身為九玄門大護法,商繼安今日在山門親自宴請怒鯨幫李道榮,也是為近海群島或有的變局做準備。

  李道榮區區一個外樓修士,是沒什麽好理會。

  但李道榮背後的怒鯨幫,卻是人多勢眾,很有潛力。

  這個怒鯨幫很有意思,一直在有夏島上發展,靠龐大的底層幫眾,賺得一席之地。
他們原本的靠山海宗明,死在了齊國那個薑望的手裡。
他們原本的護宗海獸,也被出海的薑望所殺。
與薑望可謂是孽緣一場。

  本來這也算是運道壞到頭了,一度有傾覆之危。

  不成想他們的老對頭五仙門,竟然一夜之間被滅門。

  怒鯨幫上下懵懵懂懂的,就獨佔了有夏島。
後來又帶著整個有夏島,加入鎮海盟,由此贏得海量的扶持,進入了高速發展的時期。

  李道榮便是在這段時期裡嶄露頭角,由內府晉為外樓,甚至還保留了神臨的可能。
而且手段也相當不錯,在怒鯨幫內部相當有影響力。

  怒鯨幫幫主仍在,但商繼安卻是看得清楚,現在的怒鯨幫,還是李道榮說了算。

  他以九玄門大護法之尊,與李道榮稱兄道弟許久,這次更是把李道榮請進山門招待。

  足足三天,什麽待遇都給上了。
裡裡外外暗示了許多回合,這廝都一直態度曖昧。
也不說應,也不說不應。

  商繼安決定開門見山,直接聊一聊九玄門與怒鯨幫的合並事宜。

  他拿過鏤刻大鯤的玉酒壺,親自為李道榮斟了一杯酒,和緩著聲音:“道榮啊,你說老哥哥待你如何?

  “那還用說?
”李道榮微醺地道:“您就是我的親大哥!

  商繼安與他碰了杯,情緒飽滿地道:“道榮,你是一個人才。
你在怒鯨幫,是屈才了!
你們怒鯨幫太小了,被齊國人欺負得慘啊!
當初那個薑望橫行霸道欺負你,老哥哥現在聽說了,都還是替你委屈!

  “是啊是啊,誰說不是呢?
”李道榮也跟著委屈了幾句,擡轉眼眸來,炯炯有神地看著商繼安:“商大哥,您今天特意提及這件事,是要幫小弟找到那個勞什子武安侯,欺負回來麽?

  商繼安心裡罵了句狗狐狸。

  面上誠懇道:“齊國人咱們就不說了,那是上人還有盟主他們的事情。
但是咱們自己,也得有自己的考量不是?
海上風波大,往後很難太平。
你說若是咱們兩家並一家,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誰還敢欺負你們怒鯨幫?
對於你李道榮個人……老哥哥覺得你配得上一個九玄門護法的職位!

  李道榮醉醺醺地笑了幾聲。

  商繼安本以為還會繼續迎來這廝的推脫、騰挪、和稀泥,但他卻是忽地停下酒杯,很正式地看了過來:“老哥哥,那小弟也交個底給你……九玄上人今天能回來麽?

  商繼安在心裡怒罵,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門主親自與你溝通?

  但念及宗門大計,最後隻是笑道:“當然,上人也很看重老弟你的才華,鎮海盟的議事已經結束,今晚他就回來!

  “那很好。
”李道榮笑著道:“那我想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哈哈哈哈……”

  商大哥和李老弟對視一眼,就此舉杯,開懷大笑,十分真情。

  嘩啦啦,嘩啦啦。

  樓外海風卷。

  島外海潮不息。

  不安寧,是海的永恆。

  七魄替命,六個身份,六條主角之路,六塊現世拚圖。

  以此在八月第一天求月票!

  ……

  感謝大盟我愛琪琪888打賞的又又又一個新盟!

  感謝書友“以君心得吾心”成為本書盟主,是為赤心巡天第364盟!

  ……

  今天八千字,其中兩章,為阿甚加更債主委員會加更。
(9/10)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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