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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758章 一池春水映桃花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735 2024-04-30 15:06

  第1758章 一池春水映桃花

  現在都開始……紀念了嗎?

  薑望真真切切是已經死了?
沒有挽救餘地?

  儲物匣裡疊著的那些信,真的不會再增加了嗎?

  早先寄出的雲鶴盤旋在萬妖之門外……應該已經消散了吧?

  安安的信和她的信,都消失在雲氣中。

  薑望在萬裡逐殺張臨川之前,曾通過商行偷偷送了一些禮物到淩霄閣,有安安的,也有她的。

  送她的禮物裡,有一架焦尾琴——她以前其實不會彈琴,琴棋書畫中,她隻對書法有些興趣。
但練字是件太枯乏的事情,故也是並不勤快的。
還是最近督著薑安安,才練得多些。

  世人對淑女的想象,自然影響不到她葉青雨。

  什麽紅袖添香,為君撫琴……誰配?

  當然修行是必須的,被叫了那麽久的師姐,她總要擔點什麽責。
生活在淩霄秘地,自小錦衣玉食,總要為雲國百姓做點什麽……像父親一樣,護一方安寧。

  可除此之外的時間,她情願坐看雲海。

  讓她覺得快樂的事情,是澄淨的天空,閑適的遊雲,是書裡的故事,掠過四野的風。

  世間俗事千千萬,她不縈於心。

  有時生意吃些虧,少些收成,誰與誰在鬥氣……她也都笑笑便過去,算不得什麽。

  她應該是對什麽古琴、古箏無甚感覺的。

  與樂聲相比,她更喜歡安靜。

  相較於絲竹管弦,她更聽得來水潺潺、風撞鈴。

  但這架焦尾琴的音色,實在好聽。

  她撥動琴弦的第一下,就被迷住了,莫名覺得彈琴也該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所以她練了很久……

  她練了很久的曲子,彈給誰聽?

  不要哭……

  不要哭。

  她這麽告訴自己。

  但眼淚不聽。

  見得寶貝女兒掉淚,葉淩霄勃然大怒,面露兇相地看著聞人沈。

  我葉淩霄人來了這裡,就是幫你鎮了場子。
真個在這期間爆發種族戰爭,也須叫妖族瞧瞧我“橫推列國無敵手,萬古人間最豪傑”的實力。

  老子如此支持你聞人沈。

  結果你盡扯些傷心事,惹我女兒掉眼淚?

  聞人沈也是愕然!

  我還沒來得及講一講武安侯的悲壯故事,吸引世侄女於此停駐緬懷……怎麽才起個頭,就開始哭了呢?

  向來隻知道武安侯不近女色,不貪享樂,一心修行。

  沒聽說過武安侯在雲國有紅顏知己啊。

  竟然還是葉淩霄的女兒?

  但他堂堂朝議大夫,心思轉得是何等之快,立即便對葉青雨道:“先賢萇慎有詩雲,莫道人間無慘事,總是英雄使人悲!
世侄女的心情,老夫能夠體會。

  “想武安侯何等英雄?
霜風谷一戰,頂著極寒之風,搏殺妖族天海王而返。
卻死在人妖勾結之下,叫人扼腕。

  “那幕後黑手我們已在全力調查,這妖族近在眼前,同樣不可放過。

  “軍神前日親身降臨妖界,轟平霜風谷,大戰天妖猿仙廷,就是為了給武安侯報仇。

  “如今我主持此處戰場,架戰車、排勁弩、列飛舟,又有英勇伯統禦湮雷軍在此,是以雪恨之心,必要拿下南天城,方可告慰武安侯在天之靈!

  他說得興起,就要順勢在這城門外,開啟一場激勵人心的戰前講演。

  帶動一個小姑娘的情緒是帶,帶動滿城戰士的情緒也是帶,省得勞煩兩遍了。

  恰在這時候,葉淩霄擡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很認真地問道:“伱們齊廷是確定薑望已經死了嗎?
屍體找到了?

  聞人沈歎了一口氣:“雖然沒有尋回屍體……但這件事情,是軍神大人親自確認的。

  葉青雨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葉淩霄手上用了力:“當然我很尊重軍神。
不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還沒看到屍體,是不是說明還有希望呢?

  “啊,是,是!
”聞人沈反應過來,誠懇地道:“武安侯乃國之天驕,向來能為常人所不能之事,這一次也未嘗不能再續傳奇……待我軍打破南天城,老夫一定要窮搜四野,找尋武安侯的痕跡!

  冰雪聰明如葉青雨,當然聽得出其中的安慰。

  但她確切從中攫取了安慰。

  爹爹說得很對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古來如此,不是麽?

  哪有還沒找到屍體,就確定人已經死了的呢?

  她強忍著眼淚,睜開泛紅的眼睛,輕聲道:“我為人族英雄的境遇而悲傷……失禮了,聞人世伯。

  “不妨事,不妨事。
”聞人沈歎息道:“武安侯這件事,確實太過突然。
何止世侄女難過呢?
我家裡那孫女,聽說武安侯出事的消息,是幾天都吃不下飯。
一天一封信來問我,不肯相信是真的……”

  “你那個孫女是怎麽回事?
”葉淩霄冷不丁道。

  聞人沈都有些不記得自己的重心在哪裡了,愣了一下,才道:“我孫女才九歲,向來崇拜武安侯。

  葉青雨耳邊聽著父親和這位聞人世伯的對話,眼睛卻是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城門上的匾額。

  武安……

  武安。

  以武安邦者,卻終是不能自安麽?

  史書上多少英雄悲壯落幕,她讀史的時候卻是從未想過,此事會在身邊重演。

  當年在雲城分別,看著那個走下登雲階的白發少年的背影,她知道他一定會再回來。
因為一個那麽有責任感的人,不可能把妹妹孤零零地留在人間。

  時光荏苒,所有承諾過的事情,那少年都已經完成。

  少年此後的傳奇,更是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她們之間也有更多的聯系發生。

  曾經在除夕夜看花燈,後來聽聞莊國副相董阿身死。

  曾經在觀河台,親眼見證他奪魁,顯耀於群星之中。

  曾經一天問八遍情報,問得父親都躲著自己,直到知道齊國大勝,他立下大功,性命無憂……

  但所有的那些畫面裡。

  她印象最深刻的,始終是那天的那個背影——

  肩負所有,獨劍遠行。

  那時候還那麽稚拙,卻已經那麽巍峨。

  他還會像當初那樣回來嗎?

  他還會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藏好所有的傷口和痛楚,笑容滿面、得意洋洋地回來嗎?

  這時候她感覺到城門樓上,似有一道視線落下來。

  她擡眸望去,正看到一個戴著菩提面具的灰衣女尼,看到了面具上代表著智慧與覺知的菩提枝,當然也看到了橫在菩提枝上的……那一雙迷惘、失落、哀傷,卻有著魅惑無窮的眼睛。

  她和她。

  各自戴著面具和面紗。

  一個站在城門樓上,一個站在城門樓下。

  彼此看不清面容。

  隻有眼睛看著眼睛。

  各有各的情緒複雜。

  恍如一池春水映桃花。

  桃花也泛紅。

  春水也泛紅。

  俄而。

  那戴著菩提面具的女尼收回視線,往城樓的另一邊走了。

  葉青雨這時候才發現,在她的旁邊,還有一個身量極高挑的女尼,臉上有著淡淡的黃銅光澤,顯得聖潔而遙遠。

  這女尼卻是豎掌對她一禮,才從容轉身,跟著先前那女尼而去。

  葉青雨低頭回了一禮,再擡頭時,已是連她們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是洗月庵的兩位師太,月天奴和玉真。
”聞人沈察言觀色,體貼地問道:“世侄女認識嗎?

  葉青雨搖了搖頭。
不知怎麽,向來諸事不縈的她,竟揮不去對那雙眼睛的好奇,忍不住問道:“洗月庵在妖界不是有自己的大城嗎?

  聞人沈道:“這裡是新開的戰場,武安城是新建的大城。
她們也總歸是想為人族盡一份力的。

  葉青雨輕輕點了一下頭,不再說話。

  一座新建於戰場前線的人族大城,價值難以估量,誰都想來看兩眼,找找機會……父親帶著她,也是以這個理由來的。

  “走吧,先進去說,別影響了城防。
”葉淩霄主動邁步往裡走,表示他的確選擇在這座城池落腳,他看著聞人沈:“你們對幕後黑手的調查,有什麽進展嗎?
需不需要淩霄閣配合?
中域那邊或許你們不太方便,但我們在中域,也有些生意在。

  雖說對於薑望那個家夥,他是橫看豎看不順眼。

  但如今出了事,他也不免歎息。

  再者說,寶貝女兒的失魂落魄,他怎麽能不上心?
還有安安……安安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可以哄個一段時間。
等她長大了要找哥哥,他要如何回答她?

  最起碼,那小子寄禮物也知道給他葉真人算一份,不是真傻。

  那他葉淩霄幫忙找個兇手報個仇,也算是“豪傑行事,我自為之”。

  ……

  ……

  “解開禁錮,放吾自由,吾去天獄救你!

  “幫你聯系玉衡星君也行啊!

  “哎老弟別走!
天獄那地方,老哥哥是真的很熟悉,遠古時代那都是一家子!
老哥哥給你指條明路,聽否?

  “先給老哥哥松松綁,這捆著實在難受,有些事情都到了跟前,但怎麽都想不起來……你說怪不怪?

  從藏身的樹洞鑽出來,薑望隨手將紅妝鏡收起,順便截斷了老龍的喋喋不休。

  因為有赤心神通守魂,神魂反倒是受創最輕的,未有根源性的傷害。

  他也首先從這個方向摸索自救的辦法——還是從天外著手。

  經過苦心研究,卻也真叫他琢磨出了法子。

  在神魂世界裡,以赤心神通坐鎮,以六欲菩薩為軀,以朝天闕反開天門,穿透諸界屏障,追尋那冥冥中的聯系……最後傳遞意念於玉衡星樓中。

  自來修士與星光聖樓的聯系,都是借助星辰偉力,沐於星光,而循宇宙。
他的這種行為,好比是自己點一根不為人知的蠟燭,要以燭光照到星辰上。

  哪怕他的星光聖樓無比穩定,目標明確,星路清晰。
哪怕他的靈識在神臨修士中也屬強橫,卻也是費盡了千辛萬苦。

  如此繁瑣、如此大費周章,最後傳到玉衡星樓的意念卻是非常微弱,根本不足以操縱玉衡星樓做些什麽。

  但這個過程,可以繞開天獄世界的限制,且並不會在這個天獄世界產生什麽動靜,如此便已具備足夠的價值。

  當前困境下所有的嘗試,都要以安全為第一要務。

  雖隻能微弱地感應玉衡星樓本身,但他想著玉衡星樓裡還封鎮著一條老龍。
森海老龍身為龍族,對妖族肯定有相當的了解,或也能幫忙找些法子。

  所以他還是努力地推進了最後一步,成功傳遞意念於星樓裡。

  可這廝一開口就是松綁啊自由啊什麽的,一點有用的信息都不給,著實是初心不改。

  白費許多苦功,薑望也沒什麽不甘的情緒。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一路不通無非往別路去。

  目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薑望踏葉無聲,在這老林間穿行,開始今日的尋藥之旅。
這一身的傷若是全靠自己來恢復,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行……所以他每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去尋藥材,補血補氣補什麽都行,都對他現在的身體有幫助。

  光禿禿的腦門實在也有些顯眼,所以他自己編了一個草帽戴上,醜是醜了點,多少有些隱蔽的作用。

  在十萬大山生活的這幾天,他都是如此——絕大部分時間,都躲在紅妝鏡裡調理傷勢,嘗試靠醫治自己成為良醫。
再就是每天不定時地出來尋藥,順便觀察附近的情況,補充地圖細節。

  他的探索範圍,目前隻局限在千裡之內。

  遠的地方他不敢去,因為完全不知道相應的情報,萬一不小心靠近了哪處戰場,哭都找不到墳頭。

  讓他憂慮的是,這兩天入山的妖族好像越來越多了,

  他前天碰到了一隊小妖,昨天碰到了三隊,俱是遠遠避開。
今天更是鑽出樹洞沒多久,就與兩隊小妖擦肩……說好的十萬大山妖跡罕至呢?

  雖是有補充情報的需要,但他也保持了克制,沒有對任何一個小妖動手。
這些進山的妖族好像都背負著某種任務,不明不白地死多了,勢必會引起強者調查。

  他最經不得查。

  這些天他的活動軌跡全不固定,而宿地很簡單。

  或是一個樹洞,或是一個地穴,總之是任意一個可以隱秘放置紅妝鏡的地方……像一個孤魂野鬼遊蕩在深山老林,不留下任何關於他的痕跡。

  入山的小妖越來越多,他每日的宿地也隻能越來越遠。

  從得到紅妝鏡開始,他就知道這東西並不牢固。

  雖然隨著對紅妝鏡的了解加深,他相信紅妝鏡破碎之後肯定還會以某種方式重聚,但躲在紅妝鏡裡的人,可未必會跟著複原。

  為了不讓紅妝鏡被某個莽撞的妖族發現,從而逼出他大開殺戒暴露行蹤……他隻能小心翼翼地一退再退。

  倒也潛蹤跟過幾隊妖族,想要摸清楚他們的目的。
但好像每一隊妖族的目的都不盡相同,有的是進山來打獵的,不時拖一頭惡獸走。
有的似是在尋找什麽,恨不得掘地好幾尺。

  薑望悄悄跟蹤,絕不打擾這些妖族的行動。
隻是默默以聲聞之術記下他們的對話,再用如夢令複刻出來,留存於心。

  等找到宿地停下來,躲進紅妝鏡裡的時候。
就一邊調理傷勢,一邊對照著揣摩這些古怪發音所表達的意思,以此來學習妖語……

  想不到在現世要學習,進了妖界還要學習。

  封侯拜將要學習,亡命天涯也要學習。

  儒家先賢說得對。

  真他媽學海無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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