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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陳美錦》第一百六十六章:自殺

良陳美錦 沉香灰燼 3565 2024-05-02 15:33

  顧德昭臉色凝重地望著手中的信封,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顧錦朝喝了口茶道:“父親切莫問為什麽,女兒這兒不好把話說明白。
您立刻拿著這封信去通州找通倉主事丁永墨,他知道該怎麽辦。

  顧德昭又皺了皺眉:“朝姐兒,這事可關乎父親的生死啊……這信你是如何得來的。
裡面又寫的是什麽?

  錦朝歎了口氣。
父親不放心她是應該的。
畢竟這封信的來歷實在可疑。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把信的來歷說給父親聽了。
若是父親不知這封信的重要性,反而透露了信息給別人知道,那更是不好的。

  顧德昭聽了錦朝的話,覺得十分驚訝:“竟然是陳大人……你說他是因為文大人的淵源想幫助我?

  錦朝道:“父親……這事要是讓別人知道了,咱們顧家可有滅頂之災的。

  顧德昭點點頭表示他明白。
他素日和陳大人並無交集,不過每次見面行禮問安而已,陳大人也一向是頷首而過,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知道賑災糧食的事有了回旋的餘地,他心裡松了口氣,但更多的是疑惑。

  眼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他沒有再多問什麽,和顧二爺說了幾句之後套馬去了通州。

  第二日就要開糧倉。

  錦朝去給馮氏請安之後就回了妍繡堂,給父親做了幾樣點心。

  顧德昭一夜未眠,等事情辦妥後回到大興。
先到了錦朝的妍繡堂。

  他喝了口桂枝熟水,跟錦朝說:“沒有問題……丁主事看完信當即在燭台上燒了。
隨後連夜找人運糧,這次先運了三萬石,把賑災的糧食對付過去。
還有十幾萬石分多次運完。
”就算隻是三萬石糧食,也夠他們忙了一宿。
幸好丁永墨找的人個個都是不說話,悶頭辦事的。

  顧德昭還有話沒說,丁永墨看了信之後,曾經對他說了一句話。

  “陳大人幫您,這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您和陳大人竟關系深厚到這等地步。
以前倒是沒看出來。

  頗有套近乎的感覺。

  顧德昭覺得這事不太對,就算有文大人的淵源在,陳三爺這樣幫他也說不過去。
通倉的糧食一向是最重要的,丁永墨又是個何等人物,三萬石糧食一夜之間運完。
這些都不是簡單的事,要是一個不小心信息透露出去。
陳三爺很可能被張大人猜忌。

  他覺得錦朝還有事瞞著他,但是想了想,他還是沒有問。

  長女是個極有主意的人,她瞞著不說總有她的原因。

  他吃過點心又匆匆換上公服,乘馬車去大興通倉準備運糧了。

  又下起大雪了。

  陳彥允擡起頭朝槅扇外看了一眼,雪驟紛紛。
鋪天蓋地。

  旁的小廝捧了盞大紅袍上來。
陳彥允接過啜了一口,問了句:“七少爺來過沒有?

  小廝恭敬地回道:“來了一次。
見您睡著就先回去了,說等下午要過來,請教您製藝上的事。

  陳彥允昨夜和陳二爺商量了很久,回來歇下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了。

  陳彥允嗯了一聲:“讓他不用過來了,製藝上的事去問他三叔公。
再把那件白狐狸皮的鬥篷給他送去,他書房裡雖說不點爐火,但總要保暖著。
”陳家的孩子不能嬌慣。
他自己也一向不用爐火,冬天睡覺都是冷炕再加一床薄被褥。

  小廝應諾去辦了。

  槅扇外北風卷著大雪。
書房裡卻僅有更漏的聲音。

  陳三爺放下書卷站起身,走到槅扇旁靜靜看著大雪紛亂。

  厚重的門簾被陳義挑開,他幾步走進來。
在陳三爺耳邊低聲說了句,“三爺,京城來人傳話了。

  張居廉派人請他過內閣。

  陳彥允才低聲道:“備馬車吧。

  作為權力最重的地方,內閣看上去著實不太起眼。
它位於左順門內,在文華殿的西側,往裡就是司禮監。

  大堂擺了一張長書案,兩側分列六把黑漆太師椅。
掛褐色暗紋繭綢幔帳,正上又掛了塊‘有德有典’的匾額,四盞六方繪八仙過海紋的長明燈。

  如今這四盞燈正亮著。

  陳三爺冒著風雪跨進內閣大堂,便有侍衛關了大堂的門扇。
他和兩位大臣見禮了,才坐到了左手第一個太師椅上,旁邊就是臉色鐵青的王玄範,正對著穿官綠右衽袍的,身材微胖的華蓋殿大學士梁臨。

  站在長案面前的人說了句:“彥允,你也該在京中置辦個宅子。
這雪又大,從宛平來往太不方便了。

  這人穿一件仙鶴紋右衽圓領袍,腰配一品大員所用玉革帶。
中等個子,眼細長明亮,仿佛是個尋常的老儒。
但長眉濃鬱,盯著人的樣子不怒自威。

  陳彥允笑了笑說:“下官不愛往熱鬧的地方湊,覺得京城喧嚷,宛平更清淨宜居。

  張大人隨即道:“你的性子就是淡了些。
身邊也太清淨了。

  他說完這話就隨意伸出手,旁邊的編修立刻將一支朱筆遞到他手上。

  司禮監秉筆太監馮程山正坐在旁喝茶,見此就放下了茶盞,笑眯眯地道:“……皇上的意思,咱家也說清楚了。
張大人要是無事,咱們還有差事要做就先離開了。

  張大人擡頭看馮程山一眼,朱筆在奏章上標注了批紅,不緊不慢道:“要請馮公公好生稟報皇上,老夫晚上再去看他。
”張大人做過帝師,後來入內閣後才由陳彥允接任。

  馮程山笑容一僵,隨即拱手離開。

  張大人才放下朱筆,看不出悲喜地道:“大興通倉已經開倉,如今十二萬石糧食已經從寶坻運河運往山西。
你戶部的賑災銀兩也先撥下去吧。
先賑災要緊。
”他又對王玄範說,“工部疏浚河流的事先緩一緩,去年收成不佳,朝堂減免賦稅,如今國庫空虛,實在不是興修水利的時候。

  王玄範隨即站起來,拱手道:“下官……孫石濤還在下官那裡,要是張大人需要,下官立刻就讓孫石濤橫屍家中。

  張大人淡淡道:“孫石濤自然是要死的。
不過怎麽死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山西的賑災糧食已經運過去了,區區一個顧家老夫還不放在眼裡。

  即便是除去顧家,對於長興候府來說也根本無關緊要。

  王玄範低聲道:“此事並不尋常,肯定是長興侯府暗中幫助了顧家,不然那大興二十萬糧食虧空根本填不上。
下官也是疏忽大意了,竟沒有派人注意大興通倉的舉動……”

  張大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長興候能怎麽幫顧家?
他們能憑空變出二十萬石糧食來?
況且隻是為了顧家,他們還不會動用到千戶營衛倉的糧食。
這事的確是你的錯,你也不用急著認錯,正好是要過年的時候,你在家裡給我好好想清楚了再來說。

  王玄範不停應諾,擡袖子擦汗。

  梁臨也站起身拱了手:“張大人。
這事卻並非沒有回旋的餘地,下官倒是有條拙計。

  正是這個時候。
江嚴讓侍衛通傳了一聲,有重要的事要稟報陳彥允。

  陳彥允走出內閣大堂,外面天色已經昏黑了,雪還下個不停。

  江嚴遞給陳彥允一封信,“三爺……出事了。

  陳彥允打開信封一看,隨即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袁仲儒自殺了。

  裡面不僅有仵作驗屍錄,還有袁仲儒留下的遺書。

  “是今兒晨的時候。
丫頭進書房打掃……發現袁大人就掛在房梁上。
等人放下了都僵了,應該是昨晚深夜上吊的。
還留了一封遺書。
山西咱們的人得了消息立刻就傳過來了。
遺書也眷了一份。

  袁仲儒是知道自己非死不可的,即便他逃得過這次,也逃不過以後,還不如死了乾淨利落。

  山西災荒,百姓流離失所,賣兒鬻女更是比比皆是。
他在遺書中說自己十分悲憤絕望,因為張大人想讓他死,反倒連累了山西幾十萬的百姓,他試過從陝西、山東的義倉調運糧食,卻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眼看著災荒越來越遠嚴重,糧食價格一路飆升,甚至已經到了平價的百倍之多。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要他死在政治鬥爭中,那還不如為了百姓而死。

  “聽說袁大人死前還和自己身邊的幕僚喝酒,曾說‘那還不如一死,至少能讓張居廉放過山西’的話……”江嚴的聲音壓得極低,“袁大人死後,山西太原的百姓聞之啼哭,甚至自發全城披麻守喪,老人孩子都出動要給袁大人送葬。
派了官兵驅逐都沒用……”

  “……這樣死,總比以後死在別人手裡體面。
”陳彥允靜默片刻,吩咐江嚴,“你先回去把這事告訴二爺。

  他把信放進信封裡,轉身走進內閣大堂之中。

  梁臨還在說:“……水路貫通到永清的時候就可以攔截而下,因船身損壞耽擱……”

  陳彥允走到張大人身側,低聲說了一句話,又把那封信遞給他。
張大人眉心微蹙,卻也沒說什麽打開信封,梁臨和王玄範都看著陳彥允,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張大人看完之後合上信,依舊看不出喜悲,卻對梁臨、王玄範道:“你們先下去吧,這事不必再說了。

  梁臨和王玄範面面相覷,最後退出了內閣大堂。

  張大人卻叫了陳彥允說話:“既然他已經死了,那就截留漕運,移粟就民吧,也能比運河運送更快些。
再從山東、河南、湖廣、江西速動用司庫銀買糧食,運交蘇州和浙江巡撫平糶,抑製糧價上漲。
屍體就運送回京吧,也讓他家人見其最後一面。
袁仲儒自縊,要找個能安定民心的說法。

  陳彥允應了聲:“下官都知道。
”他轉身準備離開。

  張大人叫住了他:“……彥允。

  陳彥允回頭,張大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過了很久才說,“我一向是想提拔你的,你應該什麽都明白。

  陳彥允笑了笑:“自然。

  他心裡很明白,張居廉這是有點懷疑他了。

  ps:本文架空,這個張居廉形象不要對入張居正哦。
怕大家說我抹黑歷史人物……歷史上張居正還是個挺不錯的人,雖然也有點心黑。
作者君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圖方便改名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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