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番外 嫁(三)
花芷是坐得住的人,芍葯卻不是。
出了城走得遠了些,沒有那些視線跟著她就脫了吉服,裡邊她竟是著了一身騎馬裝的。
鑽出馬車就要喚人拉馬過來,卻見吳永笑瞇瞇的騎馬走在一側,手裡還牽著另一匹馬。
看著遞到眼前的韁繩,芍葯眉眼一挑就接了過來,翻身上馬……跑了。
吳永笑容頓時凝在了臉上。
「花花,花花!
」
靠在晏惜胸前翻看帳目的花芷無奈的坐直身體,「這才離開京城多遠,就按捺不住了,也虧得去了那陰山關她的身份地位是最高的,沒人能管到她頭上去。
」
顧晏惜往後靠在車廂上,伸直腿不著痕跡的緩解酸麻,「若非知曉她性子,你又豈會同意這樁婚事。
」
確也是,花芷把窗口的簾子打起,朝打馬跑過來的人揮了揮手,看著她勒住馬人立而起後調轉馬頭又往另一頭跑去,那肆意快活的模樣讓人不知不覺就跟著笑起來。
若是拘在京中,大概是看不到這麼歡實的芍葯的。
「長姐。
」
花芷趴在窗口看著著一身官服的幼弟打馬走近,心下驕傲卻也心疼,便是她千般保護,柏林仍然過快的成長起來了,不用人催不用人逼的主動一肩扛起了那些不該他這個年齡扛起的責任,他想在她退下之時有能力護住她,她知曉。
「聽爹說當年他們流放之時你便是在這裡追上的他們。
」
花芷壓根就忘了這事,此時被提起左右一打量,笑了,「還真是。
」
花柏林看著自從成婚後便明顯鬆懈下來的長姐有些高興,又有些難過,他希望他的長姐能一直如這幾年一般頂天立地到讓男人都服氣,那樣才不埋沒了長姐之大才,可他也希望他的長姐能如眼下般悠閒度日,有攝政王護著,看看書喝喝茶授授課,無需再為任何事操心。
那些得了長姐好處,現在又說著長姐閒話,篤定的說長姐不會在皇上大婚後退下來的人哪裡知道她有多想安於一隅,別人在意的那些東西可能都沒有她鍾愛的一本書來得重要。
「那時候……長姐害怕嗎?
」看著長姐雲淡風輕的笑,花柏林忍不住問。
「怕呀,怎麼會不怕,可當時根本來不及去想自己怕不怕,隻有眼下必須要做的事和可以緩一緩去做的事。
」花芷撐著頭笑著,事過境遷後再想起那些過往她都挺佩服自己,再重來一次她都未必有那個勇氣和擔當。
「柏林!
」
姐弟倆循聲望去,就見那芍葯騎個馬也不安份,踩著馬蹬站著往這邊跑來,「來,我們賽一程。
」
花芷摀住眼睛,「她是不是忘了她現在是出嫁的新娘子,新郎就在不遠處看著她。
」
花柏林笑得不行,「那我也得忘了我這會是天家使者才行,長姐,我去了。
」
花芷揮揮手,雖則一臉不忍直視眼中的笑卻滿溢,離了那框住人的京城,在外邊肆意一些又如何?
便是有人告狀,想來皇上也是能理解的,他大概隻恨自己不能跟著一起跑這一趟。
「我們也出去?
」
花芷搖搖頭,轉過身來靠著車廂看向自家男人,「不急,路程還長著。
」
顧晏惜也就隨了她,把人拉過來重又靠到自己懷裡,「昨晚幾乎一夜沒睡,睡一會。
」
蹭了蹭他胸膛,花芷悶笑出聲,「我猜吳永會追上去。
」
吳永真的追上去了,且比起早有準備的芍葯他還穿著一身新郎吉服,就像去追逃婚的新娘子一般,那場面不知道多少人笑出了聲。
路途雖遠,而分別還未至,一路便歡喜良多。
芍葯無半點新娘子的顧忌,天天縱馬揚鞭,馬車幾乎成了擺設,吳永從追隨在身後至主動和她賽馬,話多了,笑多了,眼看著就找到了正確的相處方式。
花芷也不再悶在馬車內,要麼和晏惜共乘一騎,要麼並駕齊驅,也不知是運動得當還是心情歡暢,一路行來非但不見疲憊,氣色看著倒是更加見好了,顧晏惜欣喜不已,有意無意的拉著人騎馬的時候便明顯多了起來。
可再遠的路程總有終點。
在離著吉日還有四天時浩浩蕩蕩的隊伍到達陰山關。
彼時的陰山關因守將大喜妝點得一片喜慶,吳家世代駐守在此,民心威望皆不失,如今吳將軍得娶攝政王親妹,足可見皇室看重,身為陰山關人自是替他高興。
而當花柏林請出聖旨宣佈外移五裡重建邊關要塞,陰山關內城賜名諾城時高興便已經不止是高興,山呼萬歲之聲撲天蓋地,雖不曾明言,可所有人都明白諾城將是城池,城池不可能再成為流放之地,而一座城池需要用人的地方何其多,他們,終有了將來可言!
誰不想活得擡頭挺胸,誰不想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站到曾經的家人面前,官場上的落敗從來都說不上對錯,他們誰又真的罪無可赦,若有東山再起之日,若有東山再起之日……
角落裡,花芷看著眾人眼中熾熱的視線和那幾乎要澎湃而出的野心笑道,「沒想到皇上會送芍葯這麼大一份禮。
」
顧晏惜同樣意外,可他更意外的是,「不是你的主意?
」
「我也是現在才知曉。
」此等大事她又豈會提及,花芷搖搖頭,「這樣很好,我曾經最擔心的也不過是他被人拿捏住,如今他雖年少便已經主意正,眼界寬,說不得大慶真要在他手上迎來一個盛世。
」
誰說不是呢?
顧晏惜看嚮往這邊走來的花柏林跟著笑了,「或者,他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
「太傅。
」
花芷因著這稱呼笑容滯了一滯。
官服著身,過早的束了冠的少年郎越發顯得英姿筆挺,他長身一揖,「皇上讓我問您,這樣,您是否能放心了?
」
千萬個可能,這是花芷唯一沒想到的一個。
她嘴巴動了動,最終也隻能對著幼弟點頭,「是,皇上聖明,臣很放心。
」
花柏林直起腰來,大人的模樣褪去,笑出了平時的少年模樣,「這事是皇上一個人的主意,他琢磨了許久才做出的決定,他說您若知曉了定然會高興。
」
「是,我很高興。
」豈會不高興,諾城的人將來可期,大慶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