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禁言咒

　　孔雀仙子遭了超脫者老師偷襲？

　　李平安得到這般消息，隻得匆忙離了那不知名小城的院落，與剛相聚不過幾日的師父暫別，趕回天庭。

　　小姬旦還在昏迷，南洲那邊暫且無事。

　　李平安在那邊留了一縷仙識，誰去看望過、說了什麽，盡數都記了下來。

　　讓他有些無語的是，姬考那家夥竟然還跑去他身邊撫琴，一邊撫琴還一邊偷偷抹淚；

　　差點讓李平安想睜眼罵他一句沒出息。

　　暫不提這些小事。

　　李平安趕回淩霄寶殿時，這裡已聚了十幾道身影，老君竟也主動現身。

　　孔雀仙子狀況並不算好。

　　她雙眼似是失去了高光，神色也變得有些直愣，原本的高傲好像在一瞬間被摔的粉碎，她左肩明顯乾癟下去了一塊，其上有著一隻散發著恐怖威壓的拳印。

　　李平安不用多問，看到那個拳印，他就知發生了什麽。

　　這種傷勢、這種印記，他可太熟悉了。

　　饒是如此，李平安身為天帝，還是要第一時間表達對天庭重要高手的關切。

　　李平安身形一閃出現在孔雀仙子面前，皺眉問：“傷勢如何？
”

　　周遭圍著的天庭眾大佬連忙行禮。

　　孔雀仙子擡頭看到李平安，那雙鳳眸立刻多了光亮，但她剛要開口，又緊緊抿嘴。

　　“姐姐傷勢沒有大礙，道心受損。
”

　　大鵬鳥在旁抱拳道：

　　“多謝陛下關懷！

　　“姐姐欲挑戰超脫者，被超脫者打了一拳，超脫者留下的道韻正緩慢散去，所以傷勢看著很嚴重。
”

　　李平安舒了口氣：“那就好……仙子如何會突然遇到超脫者了？
”

　　孔雀仙子歎了口氣，苦笑道：“陛下，能讓各位道友離去嗎，我想與陛下單獨談談。
”

　　李大志立刻道：“那我們……”

　　李大志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平安手勢阻止。

　　李平安正色道：“仙子隨我來吧，莫要勞煩各位再動了，去我寶座旁。
”

　　“嗯。
”

　　孔雀仙子應了聲，李平安在前、她跟在後面，一同飛去了天帝專屬的高台，隨後二者一同出手布置了數層結界。

　　就算是老君在此，若不借助太極圖與道則之海，也無法聽到他們在聊什麽。

　　孔雀仙子鳳目遊移不定，似是在思索著。

　　李平安沒話找話：“他很強。
”

　　“他抓走了我隨行部將。
”

　　孔雀仙子苦笑，閉目輕輕歎了口氣，纖秀身子在微微顫抖。

　　開口以後，她狀態恢復許多，嗓音也漸漸變得平靜。

　　“我們沒有勝算，陛下。
”

　　孔雀仙子道：

　　“哪怕是你邁入大道聖人之境，恐怕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

　　李平安溫聲道：

　　“但從他一直表現出的忌憚來看，如果我們的天地間真誕生一位大道聖人，那其實有了與他談判的資格。

　　“可惜大道聖人那般境界，我現在實在想象不到，隻能寄希望於幾位聖人了。
”

　　“不，這不一樣，超脫者與聖人有著本質的不同。
”

　　她說這話時目光透露出幾分肯定，似是想讓李平安相信她說的是實話。

　　李平安略微思忖，並未多問，而是等孔雀仙子情緒穩定後自己開口。

　　老師放她回來，定是有所謀劃。

　　——沒辦法，他這位老師無時無刻都在謀劃。

　　幾個呼吸後，孔雀仙子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黯淡地看著李平安。

　　她快聲道：

　　“他應該一直在注視我。

　　“我被他製服以後，他帶我去了一個地方，就是伏羲氏本體死的地方……他掌握的大道不隻是歲月、乾坤、永恆、變化，還有因果，他雖然不能直接利用因果大道，卻能影響因果的轉換……他的種種謀算就是這般……

　　“我也不知當如何解釋。

　　“總之就是，他的目的其實早已經達成了，通過掌控一整個時間線上的每個節點。

　　“所以現在沒有任何力量、任何人，可以讓他停下來，他必須做到自己規劃中的每個環節，才能確保他走到目的地。

　　“當前的天地寂滅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他會建立一個完美世界。

　　“他對我展示了他的收藏……我被他下了咒法，無法對任何生靈表達我的見聞。

　　“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壞人。

　　“我問他，達成目的就要犧牲無數生靈，剝奪更多生靈生存的權力，這難道不是最大的惡行嗎？
”

　　李平安溫聲道：“你讓我猜猜，他應該說的是……你錯了美麗的仙子，你所理解的生靈隻是真靈的一種低級形態。
”

　　孔雀仙子抿嘴皺眉：“你看到了？
”

　　“他之前就是這麽教我的。
”

　　李平安聳聳肩：

　　“不要被他那套說辭所影響，他隻是試圖顛覆你我對現世的理解。

　　“什麽是意義？

　　“活著本身就是意義，活著是一切的前提，一個生靈在天地間生存，無論是朝生暮死之蜉蝣，還是長生不死之金仙，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都一樣，都隻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

　　“我更感興趣的是，我老師有沒有明確說他會摧毀這個天地？
”

　　“嗯。
”

　　“直接說的嗎？
”

　　孔雀仙子略微思忖，身周出現了一層淺淺的藍光。

　　那就是超脫者對她設下的咒法。

　　她低聲道：“這句話似乎能轉述給你，這不涉及我看到的那些，他是這麽說的……這個天地必須走向終結，這不是恐嚇，而是切實要發生之事，封神大劫後就必須執行，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了，越是到最後時刻，越是心急難耐，這種感覺別人應該無法體會……”

　　孔雀仙子話語一頓，又道：“我聽他話裡的意思，阻止他的最後希望，應該就在正進行的道仙劫。
”

　　“不，你理解錯了。
”

　　李平安搖搖頭：

　　“老師擅長用這種方式迷惑我們，憑空建立起一個靶子，當我們以為這就是他的極限，並為此付出所有心血抵達這個靶子，又會發現，他其實還有一大堆底牌。

　　“此前幾次他直接出手，都是用的這個套路，簡單但有效。
”

　　孔雀仙子卻道：“但我覺得，他這樣的強者是沒有理由說謊的，他明明能直接毀滅這個世界，我不理解他為什麽非要繼續等下去。
”

　　李平安擡手揉了揉額頭：“一提這事我就頭疼，我完全想不明白……伏羲氏被殺之地有什麽？
”

　　孔雀仙子開口說話，但身周藍光閃爍，她身形輕輕閃爍了一下，在藍光中跳回了沒有開口說話的時刻，回到了兩個呼吸之前。

　　沒有半點聲響、看不清任何唇語、沒有半點仙識向外流露。

　　孔雀仙子苦笑：

　　“這是伱老師隨手設下的咒法，不讓我說的我永遠說不出，我隻是看到了讓我道心崩潰的東西。

　　“他摧毀了我的道心。
”

　　“罷了。
”

　　李平安歎道：

　　“等封神大劫結束，我也要去混沌海探尋了，那裡藏了太多秘密。
”

　　“如果沒有他的允許，你應該抵達不了他這次帶我去的地方。
”

　　孔雀仙子瞧著李平安，歪頭思索：

　　“我現在想不明白，他摧毀我道心是為了什麽。

　　“我沒有可能成為他的威脅，我隻是一隻孔雀鳥罷了，母親的境界都是我難以企及的高度，而母親在他面前就如一粒微塵。
”

　　李平安問：“他有沒有讓你回來做什麽事？
”

　　“並未。
”

　　孔雀搖搖頭，歎道：

　　“他隻是帶我在那裡走了走，我一個恍神，已回到了玄都城中。

　　“我的部將都被他抓去了，他說他需要一點鳳族稀薄的血脈，我的部將們應該都會被他殺掉，提煉出母親的精血。

　　“超脫者，超脫有形、抵達彼岸，又回來找我們的麻煩。

　　“這著實是……”

　　她目中滿是苦澀。

　　“那也就是說，他這次現身，其實是去找鳳族血脈。
”

　　李平安心神飛速轉動，喃喃道：

　　“他是在為下一次天地的輪回做準備嗎，想要留下種子，然後創造新的鳳凰？
”

　　孔雀仙子恍然，頗為認真地點點頭：“有這般可能。
”

　　“你到底看到了什麽，我現在越來越好奇了。
”

　　孔雀簡單說了四個字。

　　又是藍光閃爍，她的身形微微顫抖，就如李平安當年在科幻電影中看到的全息影像般抖動。

　　她恢復正常後，依然沒有半點信息吐露。

　　孔雀苦笑：“我說不出。
”

　　“莫要多想了，”李平安隻能安慰她，“你這次去混沌海本就是想為鳳族留下一條後路，現在也不必擔心後路問題了，就算我們後面輸了、這個天地完蛋了，鳳族還會繼續存在。
”

　　孔雀道：“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欣慰之事了。
”

　　“你不如把他讓你看的東西自記憶中剪掉。
”

　　李平安正色道：

　　“現在的你與此前判若兩人。
”

　　“陛下，可是……我其實也隻是個生靈罷了，除了母親贈予的神通，並沒有什麽過人之處……”

　　孔雀仙子神色黯然地說著：

　　“不打擾陛下了，我去請老君出手，看能否破了這咒法。

　　“我今日所見的這些，或許能幫你作出更準確的判斷。
”

　　她低聲說著，起身行了個禮，轉身飄然離去。

　　李平安擡手揉了揉額頭，坐在寶座中思緒萬千。

　　孔雀仙子知道了很多事卻說不出。

　　老師這是有意引他去混沌海中？

　　敵人越反對，就代表自己做的事越正確，南洲說不定真的蘊藏了對抗超脫者老師的變數。

　　可，這變數到底是啥？

　　人族念力？
香火功德？

　　自己謀劃道仙封神劫除了讓截教仙人少死一點，還能有啥作用？

　　道仙封神劫確實能讓天道極大的逼近圓滿，但圓滿的天道又能如何？

　　這裡面有太多東西是李平安想不通的了。

　　超脫者老師一直在遵循一套獨特的邏輯。

　　這套邏輯就隱藏在超脫者老師編織出的一個個謊言之下。

　　李平安眼前浮現出上次見超脫者老師時，老師嘴角劃過的那份笑意。

　　那笑意很溫暖；

　　卻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算了，隻能盡力去做正確的且我能做的事情了。
”

　　李平安伸了個懶腰，嘴角多了少許微笑。

　　沒什麽壓力不壓力的。

　　他原本就是個普通科研狗，活到現在都很賺了，更何況還妻妾成群、咳，也沒到成群的地步。

　　接下來，與超脫者老師奮力一戰就是了。

　　不過，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若天地毀滅，超脫者老師執意帶他走，他會選擇自我毀滅。

　　東皇太一的悲劇人生，他完全不想去體驗。

　　為何他就算現在立場相對，還一直稱呼超脫者為老師？

　　別的不談，超脫者老師對他這個徒弟，真的挺不錯。

　　……

　　孔雀仙子被老君帶去了兜率宮中。

　　李平安再次閉關之前——讓小姬旦醒來之前，得了兜率宮的回信。

　　孔雀仙子中的咒法，老君也無可奈何。

　　‘難不成，南洲那邊真有事觸動到老師的利益、威脅到他的計劃了？
’

　　李平安端著巡天鏡，癱坐在在躺椅中，張嘴接下了牧寧寧纖手遞來的仙果，在口中緩慢咀嚼。

　　巡天鏡不斷變化情形，李平安觀察著整個南洲。

　　李平安始終無法確定，到底他做了什麽事，能讓老師有如此動作。

　　牧寧寧慵懶地趴在椅後的一朵白雲上，靠著李平安的肩頭小聲問：

　　“孔雀仙子傷勢重嗎？
”

　　“沒什麽大礙，”李平安隨口道，“鳳族那邊被抓了幾個部將，看孔雀仙子的意思，她不打算去救援了。
”

　　“唉，現在天庭人人都在傳，說是孔雀仙子的五色神光被超脫者一根手指就破了。
”

　　牧寧寧低聲道：

　　“那位老師，真這麽厲害嗎？
”

　　“嗯……”

　　李平安仔細想了想：

　　“該怎麽形容呢，我現在基本能斷定，就算三清合一、盤古元神再現，再加上圓滿天道，也擋不住他。
”

　　“那他為什麽不直接動手吸走天地本源呢？
”

　　“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啥內情。
”

　　李平安歎道：

　　“不提這個了，提起來我就頭疼，後面還是讓天庭各部加快行動吧，手段激烈點也無妨，道仙封神劫結束前，三千世界必須全拿下來，其他三個大界的建設也要加速了。
”

　　牧寧寧簡單應了聲。

　　她對這些一直不太感興趣。

　　“我去繼續會會那位東皇太一。
”

　　李平安將巡天鏡收起，擡手伸了個懶腰，扭頭在牧寧寧臉蛋香了一口。

　　“夫人帶娃辛苦，我繼續閉關。
”

　　“嗯，夫君努力！
”

　　牧寧寧甜甜笑著，等李平安閉目入定、道軀裹起幾層微弱光亮，她才駕雲飄去一旁，在旁靜靜地讀書看畫。

　　南洲。

　　商國新都朝歌城。

　　王宮角落的閣樓中，五歲的小姬旦慢慢睜開雙眼。

　　李平安聽到了悠揚的琴聲，扭頭就看到了屏風後撫琴的姬考。

　　在屏風另一側，數個年輕人或坐或站，他們或是大諸侯送來的質子，或是不重要的商國王室成員。

　　李平安嘴角微微抽搐。

　　好家夥，姬考這是把四弟的受傷事件，當成是在王宮內搞社交的切入點了？

　　“咳，咳咳……”

　　李平安用沙啞的嗓音喊著：

　　“大哥……”

　　琴聲忽斷，閣樓中頓時一片混亂。

　　姬旦蘇醒的消息迅速在王宮中傳開。

　　讓李平安始料未及的是，他這邊還沒喝一口水，傷口還疼著，就有幾名侍衛扛著軟榻而來。

　　“宣！
西伯侯四子覲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