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重逢的兩人

　　如果喬治還在這裡的話就好了，沙菲雅心想。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大守護者能護送伊莎貝爾去教國、而自己去試圖偷竊女王之血。
如果成功，那麽一切都好；如果失敗，至少伊莎貝爾也能安全的活下去。

　　可是大守護者喬治根本就不在玻璃島。

　　因為前段時間邊境動蕩，大守護者正守在南方要塞指揮海軍布置防線。

　　而且如果大守護者就在現場的話，他們兩個人打對面兩個第五能級、有本土優勢也未必就打不過。
至少肯定能將女王的屍體也搶出來……喬治他也是知道阿瓦隆之影的。

　　還是說，要賭一手嗎？

　　先把伊莎貝爾藏在某處，然後自己再去搶屍體。

　　取得女王之血後、立刻去執行阿瓦隆之影儀式。
就賭在伊莎貝爾被找到之前，自己能把蘭斯洛特復活出來……

　　似乎也隻能這麽做了，沙菲雅心想。

　　最危險、最容易出事，但同時也是收益最大的選擇。

　　“如果梅格還活著的話，她會這麽選嗎……”

　　沙菲雅低聲喃喃著。

　　此刻，她其實心中也有些迷茫。

　　她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並將伊莎貝爾搶救出來就已經是極限了。

　　可在時間、強敵與家庭的三重壓力之下，沙菲雅光是思考就感覺頭皮發麻。
她甚至都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微微顫抖。

　　隻要她去得晚了、或者女王的屍體已經被摧毀或者轉化成了亡靈、再或者自己去得太久導緻伊莎貝爾被抓……阿瓦隆就都要亡國了。
他們也完全有可能圍繞著女王的屍體設置了陷阱，就等著來捕獲自己，而自己也有可能被圓桌廳栽贓為協助背叛，連自己的丈夫與女兒都可能會因此而被牽連。

　　甚至都不用被他們殺死或者活捉，隻要自己沒法及時獲得女王之血、就意味著失敗。

　　此時此刻，堆積在沙菲雅心中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可她又必須堅強——身為長輩，她又怎能在伊莎貝爾這樣可憐的孩子面前展現迷茫與無力？

　　沙菲雅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緩緩問道：“小伊莎……你有什麽相熟的、絕對可靠的朋友嗎？
能稍微收留你幾天，絕對不會背叛你的那種。
”

　　她的聲音都因緊張而變得有些沙啞。

　　原本沙菲雅隻是隨口那麽一問，隨後就打算將伊莎貝爾藏到赫爾墨斯莊園裡……至少阿瑟閣下肯定是值得信任的忠臣。

　　但她沒想到，伊莎貝爾卻還真給出了一個答案。

　　“……可以送我去莫裡亞蒂家嗎？
”

　　這個柔軟卻堅韌的女孩子，小聲說道。

　　“莫裡亞蒂教授家嗎？
”

　　沙菲雅眉頭微微一皺：“但是他與勞合社關系密切……我不建議伱去他們家。
”

　　雖然莫裡亞蒂教授沒有直接出現在這次宴會上。

　　但還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莫裡亞蒂教授早就知道騎士們將要發起亂鬥。
而他作為一名學者，太過弱小、缺乏戰鬥力，因此選擇了避戰。

　　莫裡亞蒂家族平時與德羅斯特家族的關系還是比較密切的。

　　莫裡亞蒂家族的先祖是莫德雷德家族，而莫德雷德的親生兒子就曾經背叛過阿瓦隆。
這並非是沒有先例的。

　　如今沙菲雅神經緊繃——她看這些立國者家族都感覺不可信任。

　　二十個立國者家族，其中一定有提前接到消息的。

　　他們之中，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發出過警示嗎？

　　……還是說，是立國者家族們覺得蘭斯洛特的後代統治阿瓦隆已經太久了，想要重回圓桌時代了？

　　但那個怯懦而又柔軟的女孩，卻對她露出了令人心碎的表情：“可是，我隻能……”

　　她說著說著，就仿佛要嗚咽著哭出聲來：“我能信任的，也就隻有他了……如果就連他都背叛了我……”

　　她說到這裡，終於還是泣不成聲的哭了起來。

　　看到伊莎貝爾那濃烈到不似作偽的悲傷，沙菲雅感受到了動搖。

　　她意識到，自己的否定似乎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下意識為自己之前的話而感到後悔，可同時她又產生了疑惑與好奇。

　　“你說的……是誰？
”

　　“……艾華斯。
”

　　伊莎貝爾小聲說道：“其實，我和他是筆友……我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

　　“筆友？
真的？
”

　　沙菲雅有些吃驚：“那位有名的主教？
”

　　原來這位自閉的公主殿下居然還真有自己的朋友……

　　看著伊莎貝爾低頭下去，沙菲雅就知道自己大緻猜對了。

　　“不過，隻是筆友的話……”

　　沙菲雅感覺還是不太可靠。

　　畢竟伊莎貝爾根本沒有接觸過社交，這種純潔到不染一塵的女孩實在太好騙。

　　雖然那位年輕的莫裡亞蒂主教在王都圈子裡的風評很好，人人都說他是一個虔誠、溫柔而又肅穆的人，許多年輕的女孩都傾心於他。
但他卻拒絕了所有的告白，甚至還有流言說他愛上了自己那沒有血緣的妹妹。

　　作為奉獻道途的超凡者……似乎、也沒什麽太大問題……？

　　原本沙菲雅是想要找茬的。

　　可她越是算，就越是覺得艾華斯挺可靠的。

　　能在這種年紀抵達奉獻道途的第三能級、通過教會的考核成為主教。
甚至觸碰到第四能級的邊界，被教國邀請去留學進修……以這種人對奉獻道途的契合程度，不太能是什麽壞人。

　　但想到這裡，沙菲雅就覺得更奇怪了。

　　小伊莎又是怎麽認識這位主教大人的？

　　聽她的意思，似乎對艾華斯的信任程度還非常高。
高到了如果艾華斯背叛她，她就會心碎到絕望的程度。

　　而伊莎貝爾卻堅定的說著：“他早就看過我的日記了。
”

　　“……這樣啊。
”

　　沙菲雅理解了。

　　伊莎貝爾多半是喜歡艾華斯。

　　她知道伊莎貝爾的“日記”是什麽，以及裡面記載著何種恐懼。

　　那本在王室內傳承的日記，是伊莎貝爾內心最絕望、最柔軟的一塊地方。
如果她願意將這東西分享給他人，那說明她確實信任對方已經勝過了除親人之外的任何人……甚至就連沙菲雅與梅格，都沒有看過她的日記。

　　“好，我帶你去。
”

　　沙菲雅下定了決心：“但他畢竟隻是莫裡亞蒂教授的養子，他的意見未必具有決定性。
如果莫裡亞蒂教授不想收留你……我也會想辦法的。
”

　　比起赫爾墨斯家族的忠誠，能夠撫平她的心傷與恐懼的艾華斯的確是更好的選擇。

　　伊莎貝爾微微低頭。

　　她稍微攥緊了拳頭。

　　——不得不說，她這其實是在賭。

　　因為她不能百分之百的確認，自己降臨在“自己”的身上、艾華斯就也一定降臨在“艾華斯”身上。
至少沙菲雅的話，就與伊莎貝爾認知中的艾華斯對不上。

　　不是莫裡亞蒂大臣，而是莫裡亞蒂主教。

　　還好伊莎貝爾反應夠快，及時進行了調整。

　　……可如果“艾華斯”不是艾華斯的話，自己的謊言會被揭穿嗎？

　　伊莎貝爾有些憂慮。

　　因為在意識到阿瓦隆面對無比危險的境地之時，她就下意識想要找尋艾華斯的幫助。
主要是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去赫爾墨斯莊園……因為她知道約克·赫爾墨斯就是叛徒，而看情況、他似乎並沒有被發現。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果艾華斯不是他，那就想辦法騙一騙他……

　　伊莎貝爾還是很相信自己的演技的。

　　她能扮演那位冷酷而正確的女王，就也能冷靜扮演那過去自閉而孱弱的自己。

　　——無論過去未來，那都是她。

　　另外一邊，艾華斯正與詹姆斯坐在一起。

　　“……小鑰匙？
”

　　艾華斯低聲喃喃著，眉頭微皺。

　　他腦中想到了許多種可能，但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鑰匙的話，應該是為了打開門。
可又有什麽門是需要讓自己才能打開的呢？

　　看著艾華斯的反應，詹姆斯卻是突然笑了出來。

　　這位老人伸出手來，從容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就是不能說的事嗎？
”艾華斯追問道。

　　“看來你的進度還不夠。
”

　　詹姆斯笑得很開心，眼角的皺紋都笑出了褶：“那我就什麽都不說了。
”

　　毫無疑問……詹姆斯這是在試探艾華斯，看他對自己了解到了哪一步。

　　而艾華斯對這個關鍵詞毫無反應，就暴露了他的一些情報。

　　——比如說，他是從哪個時期回來的艾華斯。
又比如說，他的計劃完成到了哪一步。

　　“那我們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如何？
”

　　詹姆斯溫和的問道：“你又是為什麽，會對爸爸這麽警惕？
”

　　聽到這話，艾華斯就明確了兩點——

　　詹姆斯是確確實實的察覺到了，在“艾華斯”的皮下是另一個艾華斯；並且他能意識到艾華斯對他的戒備與警惕。

　　既然在這個細節有許多不同的時間線裡，他都能如此敏銳的察覺到艾華斯心底的念頭……那艾華斯的養父肯定看得更清楚。

　　……他的離開，是因為這個嗎？

　　因為感知到艾華斯對他心生警惕，因此乾脆就假死脫身、順勢潛藏於暗中……

　　“我將客人送走了，老爺。
”

　　說到這裡時，奧斯瓦爾德回來了。

　　艾華斯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奧斯瓦爾德，莫裡亞蒂教授就揮了揮手、示意奧斯瓦爾德先離開。

　　等奧斯瓦爾德點頭之後離開了，艾華斯便輕聲說道：“父親，我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

　　“那就不回答。
”

　　詹姆斯笑著點了點頭，非常平和的說道：“你問我的問題，我不想說就不說；那麽我問你的問題，你不想答也是一樣。
我們的關系是平等的，艾華斯。

　　“無需委曲求全，我也會盡力幫助你。
”

　　“……因為你希望我能活著，對嗎？
”

　　“對。
”

　　詹姆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教授在艾華斯身上肯定還有布局，而不知道“小鑰匙”是什麽意思的艾華斯，就必然沒有完成他的使命。
為了幫助另一個世界線的自己完成布局，教授就不會讓艾華斯死在夢界。

　　艾華斯也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但還是得問出來才能得以確認。

　　——換句話來說，詹姆斯的最終目的，必然超脫了個人的利益。

　　他知道自己身處晉升儀式，僅僅隻是被柱神製造出來的擬似靈魂、卻在盡力維持這個晉升儀式的穩定性。
而且試圖幫助另一個“真實的自己”隱藏信息。

　　如果他是為自己而服務，那麽他大可不必與真正的自己如此堅定的站在一起。
那對此刻的他來說，終究是另一個不同的個體。

　　“那麽輪到我了。
”

　　詹姆斯開口問道：“現在的你是【神聖實體】，對嗎？
”

　　“……我不百分之百的確定，但應該是。
”

　　艾華斯沉默過後，認真答道。

　　這並非是謊言，而是實話。

　　因為他就算說了實話，真正的莫裡亞蒂教授也不會得知。
但艾華斯卻有希望能從掌握信息更多的詹姆斯身上得到情報——莫裡亞蒂教授的每一個問題都一定有意義。

　　細細挖掘他看待問題的視角、提問的目的與得到正確回復後的反應，也就可以得到些許反饋。

　　但莫裡亞蒂教授卻不再繼續問了。

　　他隻是身體後仰，愉快的靠在沙發上：“我沒有疑問了。
還能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或者幫你完成一個任務。
”

　　“……能將奧斯瓦爾德先生借給我嗎？
”

　　艾華斯沉思許久，開口問道。

　　“可以。
”

　　詹姆斯毫不猶豫的答道。

　　他甚至沒有半點思考、而是在艾華斯話音落下的瞬間，便立刻做出了回應。

　　而就在這時，奧斯瓦爾德卻突然快步回來了。

　　“失禮了，老爺。
但是……”

　　這位老精靈欲言又止，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看了一眼艾華斯，又有些遲疑的看向詹姆斯。

　　“怎麽了？
”

　　詹姆斯問道。

　　不等他回應，沙菲雅便拉著伊莎貝爾的手、緊跟在奧斯瓦爾德後面走了出來。

　　她帶著伊莎貝爾，直接潛入了莫裡亞蒂莊園。

　　而奧斯瓦爾德顯然知道此刻銀與錫之殿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因此看到伊莎貝爾直接逃到了這裡來，他下意識就以為這是莫裡亞蒂教授的安排。

　　可坐在沙發上的艾華斯，卻與直直看向自己的伊莎貝爾對上了目光。

　　僅僅隻是一刹那的、富含情感的對視，雙方便能明白彼此的身份。

　　——這就是他。

　　——這正是她。

　　七千五百字，更新完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