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鄒縣令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也笑著上前,握住蔡縣令的另一隻手。
熱絡地說道:“我們身為同僚,平日卻沒什麽機會碰面。
今日難得有相聚的機會,可得好生親近。
”
伍縣令轉頭,和鄒縣令對視一眼,呵呵笑了起來:“蔡兄治縣有方,待會兒我們可要向蔡兄好好請教。
還請蔡兄不吝指點。
”
蔡縣令做了大半年縣令,官位坐穩了,心態也穩如老狗,聞言笑道:“指點二字不敢當。
我是後學末進,應該向兩位縣令多請教才對。
”
另一邊,幾位縣令陸續進了王府,各自去尋陳縣令馬縣令說話。
尤其是陳縣令,身邊圍攏的人最多。
人家陳縣令親爹是陳長史,親閨女做了郡主舍人。
而且,陳縣令當年是正經科舉出身。
這些年掌著博望縣的鐵礦,源源不斷地挖礦產鐵,為王府立了大功。
論地位論親疏,都是縣令中的頭一份。
過了年已經七旬的馬縣令,同樣不容小覷。
馬家之富,冠絕南陽,眾人心裡都有數。
馬縣令的長孫,如今也是郡主身邊的舍人,面容英俊周全圓滑辦差利索,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倒是崔縣令,出身大族,年少得志,難免有些清高傲氣。
在一眾官場混跡的老油條們中間,儼然一股清流。
眾人和崔縣令打個招呼,便自動自發地尋別人說話,免得討個沒趣。
崔縣令也有些氣悶。
他以前是有那麽一點點倨傲。
不過,去歲郡主巡查葉縣,審了數樁案子後,他這個縣令就如醍醐灌頂,當差做事踏實多了。
一個個的,怎麽還拿以前的眼光看他!
就在此刻,門口又有了動靜。
馬舍人和陳舍人迎了人進來。
這個人年約五旬,一臉精乾,進來後諂媚地衝眾人拱手示意。
“這人是誰?
”崔縣令低聲問身邊的高縣令。
高縣令定睛一瞧,低聲笑道:“這是西鄂湯家的湯五。
”
西鄂湯家大名鼎鼎,崔縣令自然是聽過的:“鄒縣令來也就罷了,湯家雖是大族,今日這場合也輪不到湯五來吧!
還有,你怎麽認識湯五?
”
舞陰縣的高縣令低聲道:“去年,湯家捐了五千石糧食。
後來又奉郡主之命去買糧送來舞陰縣。
當時是我親自接的糧食,所以見過他。
”
“湯家不止為舞陰縣買糧,還替雉縣買糧,南陽軍和親衛營都缺軍糧。
郡主重用湯家,自然要給湯五體面。
”
可不就是體面?
今日這宴會裡,除了王府屬官和十四縣的縣令,也就是湯家的家主湯五太爺列席了。
奔波勞苦了幾個月的湯五太爺,滿面紅光精神抖擻,一路寒暄過來後,被引著坐下。
巧得很,正好就和高縣令崔縣令坐一席。
湯五太爺和高縣令打過交道,很自然地張口攀談。
年輕的崔縣令又被晾在了一旁。
崔縣令:“……”
“郡主來了!
”
不知是誰提醒了一聲。
眾人各自起身,拱手齊聲:“臣恭迎郡主!
”
沒有官身的湯五太爺,激動之下,差點一同高呼,話到嘴邊總算反應過來,將臣那個字省略了:“恭迎郡主!
”
什麽時候,也能自稱一聲臣該多好。
盛裝而來的郡主,雙眸含笑,一一掠過眾人臉孔:“諸位都免禮,坐下吧!
”
“臣謝過郡主!
”眾人謝恩後,各自入座。
郡主笑道:“過去的一年,大家都辛苦了。
接下來的一年,或許還會更辛苦。
本郡主先敬諸位一杯。
”
郡主主動舉杯了,那一句“或許還會更辛苦”,自然就被眾人忽略過去,各自舉杯飲了杯中美酒。
郡主再次舉杯:“這一杯酒,本郡主先敬陳縣令。
博望縣的鐵礦每年出產,要供應南陽郡打製農具,還要供應親衛營打製兵器,陳縣令勞苦功高。
”
陳縣令在眾縣令羨慕的目光中喝了一杯酒。
便是陳縣令為人沉穩,此刻也有些飄然。
“第二杯,本郡主要敬馬縣令。
”郡主對馬縣令就更客氣了:“馬縣令今年已經七旬,依舊每日坐衙當差,比陽馬場每年能養出五百匹上好的戰馬,這都是馬縣令的功勞。
本郡主一直都記在心裡,從未忘過。
”
馬縣令激動得紅了眼眶,連聲道:“不敢當郡主盛讚。
臣是商戶出身,當年蒙王爺大恩,做了比陽縣令。
臣一定用心為郡主養馬,為郡主效力當差。
”
崔縣令暗暗坐直身體,心裡既激動又期待。
誰曾想,郡主的目光直接略過了他,落在了蔡縣令的身上:“蔡縣令,這第三杯酒,本郡主敬你。
”
“你當差勤勉,做事仔細,一心為百姓。
不到一年光景,酈縣已經有了新氣象。
這都是你的功勞。
或許,過個兩三年,酈縣就能成為中縣。
”
蔡縣令快哭出來了,顫巍巍地舉起酒杯:“臣做的都是分內差事,郡主這般盛讚,臣愧不敢當。
”
薑韶華微微一笑,放下酒杯,揚聲道;“宴席正式開始,諸位不必拘束,隨意些便可。
”
崔縣令也想哭了。
比不過陳縣令馬縣令也就算了,憑什麽還要被蔡縣令壓一頭啊!
南陽郡十四縣,最富裕的是葉縣。
葉縣的稅賦每年都是南陽郡之冠。
他這個縣令,勉勉強強也算湊合吧!
為什麽就入不了郡主的眼?
……
宴席整整進行了一個多時辰才散。
喝了一個正午悶酒的崔縣令,頗有些醉意,晃悠悠地回了住處。
他此次來王府,就帶了幾個隨從,便安頓在王府的客房裡。
和蔡縣令比領而居。
至於陳縣令,和親爹同住。
馬縣令住的是馬舍人的院子。
蔡縣令回來得遲一些,一進門,就見崔縣令悶悶地坐在椅子上。
蔡縣令先是一愣,很快笑著上前:“今日崔縣令喝了不少酒,怎麽不去歇一歇?
”
崔縣令不吭聲,也不肯走。
蔡縣令隻得將身邊人都打發出去,又親自為崔縣令倒了一杯茶:“崔縣令用茶。
”
崔縣令喝了一杯茶,又喝一杯,還是不吭聲。
蔡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