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範貴人,在兩年後就做了太後,也成了大梁最尊貴最有權勢的女子,僅僅在鄭太後之下。
前世,她和範貴人其實沒什麽仇怨糾葛。
隻是,範貴人不忿鄭太後掌控朝政後宮,進而對做了丞相的鄭宸百般不喜。
範貴人耳根子又軟,被不懷好意的人暗中挑唆,對她下了毒手,以此來重創鄭丞相……
這又是一樁極為可悲的事。
她是王瑾的妻子,是王鈺的母親,是鄭宸念念不忘的舊情人。
她的喜怒哀樂,她的生或死,都因他們。
唯獨沒有她自己。
“這幾日辛苦郡主了。
”範貴人移步上前,輕聲道謝,很自然地伸手去拉二皇子的手。
見了親娘,二皇子果然不再緊緊纏著薑韶華,終於松開攥住衣襟的手,撲進親娘懷裡。
薑韶華甩了一個跟屁蟲,心情頗為愉快,溫聲應道:“二皇子這幾日還算聽話,不難照顧。
隻是,我眼下要出宮回王府,不便待在他身邊了。
”
宮中消息傳得快,薑韶華威風凜凜力壓王丞相武安郡王父子的大戲十分精彩,範貴人早有所耳聞。
今日一見,卻又覺得傳聞太過誇大其詞。
這位南陽郡主,神色柔和,說話挺和氣的嘛!
薑韶華再次向太子告退,太子親自送薑韶華出了昭和殿,隨口囑咐:“明日要舉行大朝會,你早些進宮來。
”
這些時日,薑韶華種種行為舉止,都表明了要躋身朝堂的決心。
太子沒有出聲,便是默許。
今日張口,卻是實實在在的支持了。
說到底,這是薑氏天下,太子將是大梁天子。
隻要他點頭,別人沒有反對的份。
這也是太子在投桃報李,以此來回報薑韶華做過的事。
薑韶華和太子對視,輕聲道:“殿下的話,我都記下了。
多謝殿下。
”
太子微微一笑,轉頭吩咐身邊內侍,令內侍送薑韶華出宮門。
鄭太後身邊有趙公公藍公公,已離世的太康帝身邊有齊公公。
至於太子殿下,自然也有貼身總管太監。
這位年過四旬的葛公公,身量相貌尋常,舉止沉穩,說話行事毫無太監的陰柔氣。
是太子最信重的內侍。
以前葛公公被齊公公壓一頭,見了趙公公也要低頭。
如今太子即將登基,葛公公也隨之水漲船高,成了眾內侍之首。
有葛公公親自相送,南陽郡主的排面著實不小。
到了宮門處,葛公公才停下腳步,恭敬地說道:“奴才恭送郡主殿下。
”
“多謝葛公公。
”薑韶華沒有急著示好或結交,略一點頭,便出了宮門。
此時天色已漆黑,朱紅色的宮牆上依舊懸著白色宮燈,白慘慘的光芒將宮門外的空地照亮。
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武將,正駐足等候。
身後還有數十個目光銳利的親衛。
薑韶華心裡頓時湧起熱流,快步上前:“舅舅,你怎麽來了?
”
宋淵原本隨著薑韶華進了宮,後來宮中跪靈的人太多,沒地方安頓,隻得和馬耀宗陳瑾瑜都出宮回了王府。
隻留下銀朱荼白照顧薑韶華的衣食起居。
其實,便是銀朱荼白兩個,每日能見到薑韶華的時間也是少之又少。
一想到薑韶華要獨自面對王丞相等一群豺狼虎豹,宋淵等人便心中焦灼難安。
偏偏宮中規矩森嚴宮門緊鎖,想打探消息著實不易。
他們隻能在王府裡等待。
如今喪事終於結束,郡主終於能出宮了。
“回郡主,末將已經在宮門外等半天了。
”宋淵罕有的露出憂色,低聲問道:“這些日子,郡主在宮中沒受閑氣吧!
”
陳瑾瑜和馬耀宗也是一臉焦灼關切。
薑韶華挑了挑眉,低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王府再說。
”
宋淵點頭,親自牽了一匹花馬來。
薑韶華利落地翻身上馬,踢踏的馬蹄聲踏破夜色,向南陽王府而去。
……
南陽王身為先帝最疼愛的胞弟,尚未就藩時一直住在宮裡。
直至大婚,才出宮住進南陽王府。
這座南陽王府,離皇宮隻有兩裡之遙,修建得寬闊舒朗,奢華氣派。
這些年來一直空置,隻有些管事親衛守著。
今日才算迎來了真正的主人。
薑韶華擡眼看著匾額。
匾額上的南陽王府四個字,是先帝親自寫的。
歷經風雨數十年,這對兄弟都已歸天,這道匾額也已黯然褪色,顯出了幾分寂寥。
想起祖父,薑韶華心中隱隱一痛,無聲歎息。
很快打起精神,邁步進了王府。
陳瑾瑜快步跟了上來:“郡主的住處已經收拾好了,我這就讓人去備熱水。
”
一到了自己的地盤上,薑韶華整個人都松懈下來,聲音懶洋洋的:“這是銀朱荼白的差事,你怎麽也要搶。
”
陳瑾瑜一臉哀怨:“這一個多月,郡主隻身一人在宮裡。
我不能伴在郡主身邊,心裡空落落的。
今日總算有機會當差做事了,郡主還笑我。
”
薑韶華被逗樂了:“不用當差,白領俸祿,不是天底下最開心的事嗎?
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做什麽。
”
陳瑾瑜眨眨眼:“郡主別拆穿我嘛!
”
薑韶華笑了起來。
在宮裡時時要裝傷心難過,精神也一直繃著。
今日才得以舒緩,在最熟悉最親近的人面前,不必多思多慮,久違的說笑一番。
換了三次熱水,泡了半個時辰,洗去一身的灰塵和疲憊。
薑韶華換上乾淨的素衣,半乾的長發披散在肩頭。
慵懶地坐在椅子上。
宋淵陳瑾瑜馬耀宗三人,一同豎長耳朵,聽郡主說這些日子在宮中發生的事。
薑韶華語氣平平無奇。
三人卻聽得心潮澎湃洶湧起伏。
“郡主這般和王丞相正面對上,以後可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宋淵低聲道。
陳瑾瑜接了話茬:“王丞相當日做過的那些事,就是衝著郡主來的。
郡主要是不露一露鋒芒,一個個都當郡主是軟柿子哪!
”
“陳舍人說的是,”年輕氣盛的馬耀宗也道:“人善被人欺,郡主就該這般強硬些。
以後他們說話之前,都得仔細掂量掂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