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不見得多燙，卻也讓程立激靈了下。

　　他閉眼，任由淺褐色咖啡流淌面頰。

　　旁邊有人看過來。

　　他胡亂拿了桌上餐巾，擦淨臉。
雲喬還要說點什麼，卻見他神色恍惚了一瞬。

　　程立熟悉的眼眸，雲喬終于瞧見了，她心中一疼，不由自主叫了聲：“二哥。
”

　　他卻茫然。

　　看了眼雲喬，再看自己，又看陌生環境，他瞬間明白。

　　一時間，他表情苦澀。

　　旁邊同學在雲喬潑水時，不少人看過來。

　　雲喬在學校不出風頭，不參加演講、不公開表現，隻是她的好成績、好容貌以及好婚嫁，成了衆人談論焦點。

　　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醫學系有這麼個女孩子。

　　每每有人瞧見了她，都會下意識問：“她就是醫學系的雲喬吧？
”

　　如此漂亮，唯有雲喬了。

　　她這張臉，走在哪裡都無法藏匿痕迹。

　　此刻，同學們見她與男人喝咖啡，原本不曾多想。

　　畢竟現在是民主自由時代，學子們的思想尤其開放、先進。

　　誰和男同學在公開場合喝咖啡，就要被非議，那麼非議的同學肯定要受人唾沫星子，慣了“老封建”的名頭。

　　可潑人家一臉咖啡，到底不妥。

　　“……換個地方說話吧。
”雲喬道。

　　程立點頭。

　　兩人在門口，一時沒個地方可去，索性上了程立汽車，由雲喬開，直接回席公館。

　　一路上，兩個人沉默無言。

　　雲喬想起程立的種種，心裡就難受。
曾幾何時，二哥亦兄亦父，在雲喬年幼時給過她數不盡的溫暖。

　　再有她新婚時，他自願要背她上車，說願她“隻赢不輸”。

　　他是世上最好的二哥。

　　兩個人都無言。

　　良久，程立才開口：“雲喬，我……”

　　雲喬在他眼眸變回來的時候，就看出了他本相。

　　他的确是大妖龜。

　　“你何時被纏上？
”雲喬問他，“有辦法祛除嗎？
”

　　程立再次沉默。

　　車子到了席公館門口，雲喬停下，他才重新開口。

　　“雲喬，我不曾被糾纏。
我與他，本就是同生，才能修成大妖。
若隻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永遠隻是龜。
”他道，“我們曾受過一千多年供奉，才有今日。
”

　　雲喬聽了，了然。

　　在混戰之後，天地靈脈枯竭，世間很難再出大妖。

　　席蘭廷乃是部落圖騰，享受供奉成神；而後又被大巫強行召下，以半神半妖體墜落凡間。

　　他的半妖體，最擅長汲取供奉之力。

　　在凡世間，人族對龜有好感，給龜寄托了無數的美好象征：多财、長壽、趨吉避兇。

　　故而有人崇拜龜，供奉他。

　　而附他身的半妖蛇，最擅長汲取供奉。
他與龜合力，愣是在靈力枯竭的凡世，修成了大妖。

　　“……他是蘭廷曾經的半妖體。
被剝離之後，他本該消散，難有實體。
饒是做鬼也不能長久。
他依附你，方能為非作歹。
”雲喬道，“二哥，我們想辦法再次剝離他。
”

　　程立苦笑。

　　他沉吟一瞬，才告訴雲喬：“我不能操控他，他才能操控我。
雲喬，我沒辦法。
”

　　雲喬拉住了他的手：“二哥……”

　　這時，有人從席公館走了出來，徑直走向了他們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