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從落地窗照進來，滿室輝煌。

　　程風定和妻子坐在客廳，程元坐對面沙發，中間隔着茶幾，成三足鼎立。

　　程老太太看着年輕，但實實在在的七十三歲，吼了幾句嗓子劈了，有點無力捂住心口，程風定給她順氣。

　　“程元，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程風定也問小孫子。

　　程元沒有小名，從小到大家裡人都連名帶姓叫他。

　　“我沒怎麼想，就是想混混娛樂圈，感覺挺好玩。
”程元說。

　　程老太太的氣又上來了。

　　她嗓子啞疼，聲音吼不上去了，故而聽上去有了幾分平靜：“你一天一個主意！
我是不同意你去混娛樂圈嗎？
我是不同意你三心二意！
”

　　程老太太細數程元的各種糟心事：“當初說好了要去考軍校，你初中才畢業，你爺爺就聯系了老部下；

　　結果呢，你去了趟紐約，回來說什麼也不去念軍校，說要出國念商科。
你說自己長大了，想要做個大人。

　　這兩年混的朋友，一個比一個不成器，你抽煙、喝酒，我們也沒打罵過你。
你叛逆，我們盡量理解你。

　　你說喜歡美國的文化和環境，讓我們給你申請紐約的大學，我們也由着你。
你開始補英語，很努力，我們也看見了。

　　好了，一切都辦妥，再有幾個月你就要去學校報道，突然說不去了，大學也不想念了，要去混娛樂圈！
你他媽……”

　　程風定聽到老太太粗話都出來了，按住她肩膀：“冷靜冷靜！
”

　　“我不能冷靜！
”程老太太遷怒，“都是你慣他的！
”

　　“程元有分寸！
”

　　“有個屁分寸！
”程老太太更怒，指着程元，“你給我滾上樓，老老實實去紐約念書，否則我先打斷你的腿！
”

　　程元：“哦。
”

　　吊兒郎當，不以為意，拿着自己手機晃晃悠悠上樓去了。

　　程老太太氣得心梗。

　　她越想越氣，最後都落淚了。

　　“雲姑姑說得對，我們太縱容程元了。
”程老太太道。

　　程風定還是說：“他還在叛逆期。
他小時候很乖的，你還記得不記得？
”

　　程元雖然性格野，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但身體結實、能吃能睡，非常好帶，又聽祖父母的話，程風定特别偏愛這個孫兒。

　　初中畢業的暑假，程風定兩口子帶着他去了趟紐約，順便拜訪了雲喬。

　　這孩子回來就不太對勁。

　　他的情緒，不再透明。

　　程風定和老太太有點琢磨不透他想法。

　　那段時間，程元找了個健身教練，主要目的是增高。

　　他覺得自己太矮了。

　　程風定和老太太并不擔心程元身高。
他們家遺傳上講就沒有矮的，程元身體又很好，隻不過是發育稍晚。

　　男孩子的發育，抽個子可能就那麼一兩個月。
就像筍，在地下成長多年，破土就見風而長。

　　鍛煉了整整一年，加上各種營養餐，程元長到了一米七四。

　　程風定和老太太都覺得可以了，這身高當兵夠了。

　　程元卻為此發脾氣。

　　他不滿意。

　　然後高一的暑假，突然之間就竄到了一米九。

　　一開始很單薄、消瘦，他總是對着鏡子看自己身材。

　　老太太還說：“挺好的。
”

　　“太瘦，像個孩子！
”他說。

　　程風定和老太太笑得不行：“你本來就是個孩子！
”

　　“我是大人！
”

　　程元那段時間健身比念書還積極，努力想要長高、擺脫男孩子的稚嫩；同時跟一些世交家沒出息的纨绔子們來往，學會了抽煙、喝酒。

　　程風定和老太太不能理解叛逆期想要迫不及待長大的男孩子，覺得程元開始令人頭疼了。

　　“男孩子都有這麼一遭。
”程風定這樣安慰自己和老妻。

　　隻是沒想到，更頭疼的在後面。

　　現在，他居然說不想讀大學，也不想當兵，而是要混娛樂圈。

　　别說老太太，程風定這麼溺愛孩子的人，也有點接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