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同侪們看了過來。
黃傾述便對雲喬道:“同學,外頭說話。
”
他與雲喬走到了屋檐下。
來來往往的國文系學生瞧見了,少不得說八卦,講起雲喬在教室被黃傾述抓個正着的醜事。
“是不是求情?
”
“這位新來的鴻儒,一向藐視權貴,席家都要巴結。
看樣子,他要拿席家七夫人開刀,給自己立威了。
”
“雲喬回答也沒什麼問題,的确就是說仁愛嘛,很切題。
黃先生沒讓她說完就打斷了,很是針對她。
”
“她又是學西醫的。
下周開學第一次摸底考試,這次她終于不會壓我們國文專業一頭了。
”
衆人竊竊私語,走開了。
雲喬和黃傾述立在屋檐下,她說了自己的判斷。
“……既然您答應授課,沒道理遲到好幾周,應該是到了燕城就出事了。
您臉色憔悴、心情抑郁煩躁,衣衫寬松了,看樣子您很受折磨。
我一開始以為您生病了,可瞧着您不太想讓同事們知曉,生病也沒什麼不可對人言的,那想必是家人出事了吧?
”雲喬道。
她得給自己的占蔔,找個合理解釋。
有些話邏輯不通,但黃傾述肯定以為這是雲喬的思維體系,她瞎貓碰到了死耗子。
他沉默着。
雲喬繼續道:“席家可以幫您。
今天是我不對。
我的确是有事耽誤了課業,并非故意挑釁您。
我向您道歉,請您給我一個機會。
”
黃傾述這才道:“席家的确能幫忙嗎?
”
“試試看。
”
黃傾述肩膀一瞬間像是垮了。
“我正月初十就到了燕城。
元宵帶着小女兒逛廟會,和孩子走散了。
她才十歲,是我們夫妻掌上明珠,平日疼得緊。
我們向警備局、巡捕房都報了案,然而毫無頭緒;也花錢找了青幫,隻可惜效果寥寥。
”黃傾述道。
他說着說着,眼裡恨不能蓄淚。
他自負鴻儒,天下學子都以結識他為榮,權貴也敬畏他,輕易不敢得罪這些罵人不帶髒的文豪。
但他,的确沒幾個有權有勢的朋友。
燕城人生地不熟,丢失小孩太過于常見,又是在廟會上,警備廳、巡捕房随便找了找,根本不上心。
而他花錢求青幫,也隻是能求到中下層;再往上,就是他花錢也見不着的。
青幫大佬可不會給筆杆子面子。
你再名聲在外,青幫也不需要你幫着歌功頌德,更不怕你罵。
至于席家,年前正在給七爺辦喜事,壓根兒沒空搭理黃傾述。
說到底,學術界尊重他、推崇他,權貴們有幾個真在乎?
隻不過怕他罵人,而他的罵聲傳遍力度大、影響遠,才給他幾分薄面。
他二十歲中狀元,名滿天下,風光一時,又做了多年官,積累了人脈。
可惜随着朝廷傾覆,皇帝退位,軍閥崛起,他的那些名聲和人脈,在燕城不好使。
至于燕城大學,他一直沒來上課,校長再三勸他。
“一定能找到的,不用着急。
”校長說,“現在就需要托關系,光你自己肯定不行的。
不如你一邊教書,一邊慢慢尋。
”
家裡夫人也勸他:“一定要找到孩子。
但不用你親自去找,咱們還得在燕城落腳,學校是要去的。
”
因此他來了。
他的心情,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