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大紅錦被還沒撤下。
這幾日,席蘭廷幾乎沒在這床上睡過,故而床還保持了新婚當晚的原樣。
雲喬洗漱之後,坐在梳妝台前擦拭頭發。
席蘭廷稍後進來,他已經換了新的睡衣。
絲綢睡衣看上去很有光澤,穿在他身上并不顯得輕浮。
他立在雲喬身後,端詳着鏡中的她。
雲喬在鏡中與他對視,問他:“我跟以前,長得是不是一樣?
”
“嗯。
”
“我怎麼又活了呢?
”她想不通這個問題。
席蘭廷:“不知道。
”
“你為何還要叫蘭廷?
你難道很喜歡這個名字嗎,陛下?
”雲喬打趣他。
席蘭廷将她抱起來,讓她坐在梳妝台上。
他額頭抵住了她的,唇緩緩往下,落在了她唇上。
“這幾天,可想我?
”他問,聲音低啞。
雲喬的心口,隐隐做癢。
她被他抵在化妝鏡上。
初春的卧室因燒了地龍而溫暖,鏡面烘托出了淡淡溫潤。
雲喬後背抵住堅硬光滑的鏡面,總感覺無處着力。
“……蘭廷,我們到床上去。
”她的氣息亂得一塌糊塗。
“想我嗎?
”他卻固執詢問,手指沿着她鎖骨緩緩摩挲着,唇貼着她的唇,有微涼的氣息萦繞着她。
雲喬再次感覺心頭酸脹。
“想。
”她如實道,“很想……”
想得心一陣陣抽痛,卻又在問自己,他怎麼不找過來。
一個小時後結束,雲喬坐不穩,光滑鏡面讓她一個勁往下墜。
他接住了她。
“怎麼了?
”
“我沒力氣……”她軟軟攀附着他。
席蘭廷将她抱起來,去了浴室。
她依偎在他懷裡,待稍微恢複了幾分,複又去看他的後背。
後背的灰白痕迹還在。
“很疼吧?
”她的手指,輕輕撫摸着那些痕迹,“你應該躺在孔雀河的,為何非要如此折騰自己?
”
“寂寞。
”他道,“躺了很多年,無聊透了。
除了那些時常參拜我的人,無人與我作伴。
”
雲喬的手指有點顫。
“我會想辦法,讓你恢複自由,好嗎?
”她的聲音也在顫,“對不起蘭廷。
”
“沒關系。
”席蘭廷淡淡,始終不動情緒。
雲喬心裡澀得厲害,微微俯身親吻了他的後背。
席蘭廷身子莫名一顫。
他本就是個重欲之人,被她的唇擦過後脊,他當即轉過身,将她按在浴缸裡。
雲喬:“……”
後來一缸水,隻剩下了小半,浴室地磚全部被浸透了,滿室狼藉。
她也一片狼藉,在他懷裡昏昏欲睡。
早知道這麼累,今晚還是住飯店算了。
這個晚上,席蘭廷一直将她摟在懷裡。
他從未有過這樣安靜的時刻,從身到心,都平和極了。
他懷裡抱着的,是他一直渴求的幸福。
她消失的那十天,席蘭廷每個晚上都要去她窗外的陽台上站一站,就像她住在四房,無數個夜裡,他站在她陽台上,用個安神咒讓她睡得更好。
她問,當初為何不去孔雀河找她。
他去了。
每次暴雨降臨那片少雨的地界,都是他去找尋她。
她比在他身邊快樂。
她說過,不看他,她才會開心。
他沒有露面。
饒是想她想得發瘋,想要輕輕撫摸她的面頰,想要擁抱她、親吻她,他也沒出現過。
他不想她難過。
原來,在她讨厭他的日子裡,也在期待他的出現嗎?
第815章
天色大亮,夫妻二人都沒起。
雲喬已經醒了,但賴在他懷裡,不肯動;而他似乎還在睡。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着他的面頰、頭發,心裡卻又是一陣陣難受:“他真厲害,硬是得了自由身,還能到處走動。
但應該很疼吧?
”
以前他總是很忙,雲喬有時候發脾氣,故意折磨他,非要他陪。
他也能抽出半天時間陪陪她。
後來她跑到了孔雀河去,除了實在太壓抑,也是想放過他,不想再折騰他了。
她也沒想過,走了就是永别,他真不要她了。
席蘭廷睡眼很安靜,眼睫垂落,修長濃密。
雲喬又伸手撫摸他。
席蘭廷終于醒了,捉住她的手,輕輕吻了吻:“你還想不想讓我睡覺?
”
“時間不早了,九點四十了。
”她指了指卧室牆上的自鳴鐘。
席蘭廷:“你看得懂這個?
”
雲喬:“……我為何看不懂?
”
席蘭廷失笑,又圈住她,在她青絲上吻了吻:“我有段時間回去休養生息了幾百年,再回到人間時,什麼都看不懂。
”
雲喬不知如何接話。
“現在的世道,跟咱們那時候不一樣。
”他又道。
雲喬:“蘭廷,我是這個時代的人。
過去的,對我而言隻是種記憶,我沒有退回到過去。
”
席蘭廷:“……”
“你是不是很失望?
”她又問。
席蘭廷:“談不上,我已經沒有失望這種情緒了。
”
雲喬還想要說點什麼。
席蘭廷坐了起來。
“中午出去吃飯。
”他道,“我給你更衣,梳頭。
”
雲喬道好。
她就想起在宮裡的時候,為了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長一點,不肯讓他去早朝,非要逼迫他更衣梳頭,他也一一做了,沒有不耐煩。
雲喬不肯往深處想,比如說他曾經的欺騙、他後來的利用。
想這些,除了讓她更痛苦,沒有任何意義。
她心甘情願受騙,也要留在他身邊。
就像現在,她若是稍微理智點,就應該從他身邊逃走,逃到歐洲去,找個偏僻地方躲起來。
難道她不應該想想,他為何苦苦找尋她嗎?
也許,他想要她的命,讓他徹底恢複自由身。
以前都不過爾爾,離開了就像她死了一樣忘記她,卻在幾千年後找尋她,自然是别有所圖的。
而他現在半死不活,離開了孔雀河就會痛不欲生,都是因為雲喬的詛咒,他心裡能不恨她嗎?
這些她都知道,但她不往這方面琢磨。
“他想要我死、想要我的命,給他就是了;而我想要他,一天也夠了。
”
雲喬不提舊事,哪怕提,也隻是提他們倆愉快的。
能和他耳鬓厮磨的時光,是她可望不可即的。
隻要他不翻舊賬,雲喬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她開開心心挑選了旗袍,交到他手裡,讓他為自己穿:“我今天要穿這件。
”
哪怕明日就死了,死在他手裡,她也高興。
這是她深愛的男人,她可以奉獻一切。
他總說她傻,說她愚蠢,也許是真的——她不太聰明。
“這件太素了,我們倆還在新婚期。
”席蘭廷道,“绯紅色那件。
”
雲喬聽到“新婚”二字,心中似開了花。
她臉上的笑容始終燦爛,心花哪怕隻能開一瞬,她也要快快活活、開得美麗。
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她也不會再失望了。
她挑選了绯紅色旗袍。
旗袍是銀扣的。
銀扣滑溜,又細又密集,一顆顆扣得艱難。
席蘭廷耐心扣着,并沒有不耐煩。
“挺好看。
”他給她整了整衣領。
雲喬在他下巴上親了親:“謝謝。
”
席蘭廷:“不要勾我。
否則出不去了。
”
也像是曾經,“不要勾我。
早朝那麼多人,被人瞧見了不像話。
”
雲喬低頭看他,低低笑了。
席蘭廷勾起她下巴,“要出去嗎?
還是,等中午再出去算了?
”
雲喬急忙躲開:“要出去!
你自己處理一下吧。
”
她轉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