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歡推開門，拎著東西邁進了小院。

　　饒是知道鄭孝娟病得很重，可瞧清院裡形容枯槁的人時，沈知歡的心還是不由得一緊。

　　人都成這樣了……

　　百年野山參真能行？
！

　　沈知歡表示很懷疑。

　　聽到開門聲，靠在躺椅上曬太陽的小老太太擡起了略顯渾濁的眸子，滿是皺紋的面頰在陽光下顯得異常的蒼白。

　　“你是……”小老太太氣若遊絲的開口。

　　“鄭奶奶，我叫沈知歡，是前面那個沈老頭的小孫女，聽說您病了，特意來看看您。
”沈知歡笑盈盈的將手裡的東西放到小老太太身旁的石桌上。

　　“你就是玉珍的小孫女……”小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著沈知歡，略顯渾濁的眸子忽地閃過一抹亮光。

　　“像……像……像……”

　　小老太太虛弱地伸出手。

　　沈知歡乖巧的上前握住了小老太太如同枯樹皮一樣的手。

　　“你像她，又不像她。
”小老太太紅了眼眶。

　　玉珍的眼裡永遠都是哀愁、隱忍。

　　她就像一株茉莉，隻能生活在熱情似火的夏季，一旦遭遇了霜降，就會枯黃、落葉……

　　而眼前這小丫頭，周身卻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就好似冬日裡的一抹暖陽。

　　小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淚，示意沈知歡坐。

　　沈知歡乖巧的坐到了小老太太身旁。

　　“有四個月沒有？
”看到沈知歡隆起的肚子，小老太太虛弱的彎了彎唇。

　　“五個月了。
”沈知歡順著小老太太的視線看了眼，笑得唇角彎彎。

　　“蘇子煜是個好的，你比你奶奶命好。
”小老太太宛如枯樹皮一樣的手掌輕輕撫上沈知歡隆起的肚子。

　　“能找著龔爺爺，鄭奶奶的命也好。
”沈知歡嘴甜地道。

　　小老太太聽到沈知歡這麽說，唇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一些。

　　“你龔爺爺家裡是書香世家，而我家隻是一個極普通的農戶，能嫁你龔爺爺，是我高攀了。
”

　　說到相濡以沫的老伴，小老太太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難以言說的喜悅。

　　“千年修得同船渡，萬年才能修得共枕眠，您與龔爺爺能做一輩子夫妻，是您倆共同修來的緣分，哪有什麽高攀不高攀的。
”沈知歡輕笑。

　　沈知歡這話，也不全是哄小老太太。

　　她是真信緣分的。

　　“你倒是嘴甜。
”小老太太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道。

　　“難怪都說沈老頭最寵他的小孫女，我現在算是知道原因了。
”

　　沈老頭的其他兩個孫女，她也是見過的。

　　模樣雖然也長得極好，可要和這小丫頭放在一處，無論是氣質、修養、模樣，那都是沒法比的。

　　也不怪沈老頭和楚老頭那麽寵她。

　　“這都是外人胡說的，鄭奶奶您也信。
”沈知歡笑著從袋子裡拿出一袋新鮮的龍眼，剝開一個喂到小老太太嘴邊。

　　“這時節還有龍眼？
”小老太太細細的品著味兒。

　　脆爽、清甜。

　　一口咬下去，帶著濃濃蜜香味兒的汁水便溢滿口腔。

　　活了這把年紀，她還沒有吃過這麽好的龍眼。

　　“是我朋友從外地給我帶來的，裡面還有一袋乾的，您要不喜歡吃乾的，還可以拿來泡水喝。
”沈知歡彎著唇角。

　　“龍眼吃了補心脾，益氣補血、安神，適當吃些是有好處的。
”

　　“我這身子，莫說吃龍眼，就是吃龍肉，也補不起來了。
”小老太太露出一抹苦笑。

　　老龔老是讓她養，說養養就能好。

　　可她自個兒的身子是個什麽情況，她自個兒難道還能不清楚。

　　就她這破棉絮一樣的身子，風吹大一點，都能散架。

　　調養，也不過是多拖一些時日罷了。

　　“鄭奶奶，大夫都說了，您這身子隻是年輕的時候虧空得厲害了，隻要好好調養幾個月，也就養回來了。
”沈知歡又剝了一個龍眼喂到小老太太嘴邊。

　　“你既然知道大夫是如何說的，那你肯定也知道大夫說要什麽東西做藥引了。
”小老太太無奈的搖頭。

　　他們尋了兩個來月，連百年野山參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更別說新鮮的百年野山參了。

　　就連老大夫都說了，百年野山參可遇不可求。

　　還有那野山參的價格……

　　動則幾千。

　　就他家這家底……

　　小老太太嘴角抿起一絲苦澀的弧度。

　　“鄭奶奶，隻要有新鮮的百年野山參就行嗎？
”沈知歡還是想再確定一下。

　　外面的人都是人雲亦雲，不能盡信。

　　最穩妥的，還是直接詢問當事人。

　　“還隻要有，就這一個……”小老太太歎息。

　　她也不是怕死，就是舍不得老龔。

　　不想留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小院子裡。

　　“鄭奶奶，我……”有新鮮的百年野山參。

　　沈知歡話中的重點還沒有說出口，一道中氣十足，帶著威嚴的嗓音陡然出現在小院門口，“你來我家幹嘛？
”

　　“龔爺爺！
”沈知歡嘴甜的喚了一聲。

　　“滾滾滾，誰是你爺爺啊，你少在這裡攀親道故。
”龔老頭的臉都快黑出水來了。

　　他求她教他下棋的時候，她怎麽說的？

　　【不能！
我沒空！
】

　　他說，可以等她有空。

　　她怎麽說的？

　　【我實話告訴你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空的。
】

　　他說，可以給她繳學費。

　　她又是怎麽說的？

　　她露出八顆白森森的小牙，【我不缺錢。
】

　　他說，可以給她酒，好酒都可以。

　　她怎麽做的？

　　她伸出食指晃了晃，【我也不缺好酒。
】

　　那得瑟勁兒……

　　他現在想起，還恨得牙根都癢癢。

　　還有那個沈老頭和楚老頭……

　　【我乖孫女就是聰明，啥東西一學就會。
】

　　【那還用說，你也不看看是誰家的種。
】

　　每每想起二人那欠揍的樣兒，他都恨不得畫兩個小人，拿鞋底子抽。

　　沈知歡賠著笑臉，“龔爺爺，氣大傷身，您先別急著生氣嘛，我是來送……”

　　“誰稀罕你送的那點破東西，我缺你那點東西嗎？
趕緊拎著你的東西，滾滾滾！
”龔老頭磨了磨後槽牙。

　　要不是顧忌她的肚子，他直接就讓人將她丟出去了。

　　還容她在這裡廢話。

　　“姓沈的，你別以為你挺著個大肚子，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告訴你，你要把我惹毛了，我照樣把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