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冬去(一百四十八)
如今還理直氣壯地要人家兌現,稱之女中悍匪也不為過,連王陽看了都不由感到自愧不如。
再看謝攸寧,他竟然面露愧色,溫聲勸道:“你別氣。
這事我沒忘。
隻是那大宛馬可遇而不可求,就算拿著錢去馬市也找不到,等回了京師,我托司馬監的熟人找去才好。
”
王陽再度暗自歎息,情場中人果然昏聵。
不等晚雲說什麽,王陽先替她回答了:“謝將軍過慮了,事出緊急被借走的馬,師伯不會怪罪,將軍日後還他一匹就是。
至於師妹……”王陽意味深長地看向晚雲,“你若送她大宛馬,日後叫師伯知道了,還得要過去,送了也是白送。
將軍若有心,送她點別的就是。
”
晚雲無語至極,瞪了一眼王陽。
王陽坦然一笑,毫無懼色。
隻有謝攸寧在認真思考王陽的話。
他沉吟道:“鴻初此言有理,我便送你別的,你想要什麽?
”
鴻初?
晚雲抽了抽嘴角。
鴻初是師兄王陽冠禮後取的字,她也是前些天才知道。
不想謝攸寧才回來三日,已經隨口叫上了,這自來熟的本事堪稱一絕。
她閑閑地四周打量,這荒郊野外的,能讓人家送什麽?
望了望頭頂湛藍無雲的天空,晚雲想了想,忽而雙眸一亮:“我剛到玉門關的時候,三郎曾說要帶我到疏勒河釣魚,那時被阿兄訓斥,說關外未平,不得出關,現在可以去了吧?
”
謝攸寧一下被勾起了玩性,笑道:“自然可去。
當下河道的封凍堪堪開解,時機正好!
”說罷,他看向王陽,“鴻初也一道去吧?
帶上慕家兄弟,他們定然也高興。
”
王陽卻辭謝:“我就不去了。
醫帳中還有許多事情要籌措,我若走了,師叔會不高興的。
兩個徒兒也是,不能叫他們以為是來玩的,否則收不回心,學業也不能精進。
”
如此便說定了。
晚雲高興地回去,謝攸寧則返回官署,與王陽同路。
王陽看著晚雲那走路帶蹦的模樣,唇邊泛起無奈的笑,歎一口氣,轉身而去。
謝攸寧看了看他,笑道:“雲兒是真拿鴻初當兄長對待,她在殿下面前也不曾這般聽話。
”
王陽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兄妹是如何,謝將軍知道?
”他說。
“自是知道。
”謝攸寧道,“我也有個妹妹,今年十四,與我相差五歲。
不過我常年征戰在外,每每與她見面,總有些生分。
不似鴻初和雲兒,有什麽說什麽,像兄妹,也像朋友。
”
故而你之所以喜歡她,焉知不是想找個妹妹?
王陽心想。
不過類似這樣的話,王陽也不是第一回聽,早已經習慣了。
他搖頭:“興許因為我和師妹並非親生,她從小對我沒有敬畏之心。
將軍隻見著好的一面,沒看見壞的一面,若將軍的妹妹也像師妹一般目無尊長、不服管教,將軍興許也不會說這話了。
”
謝攸寧有幾分詫異:“是麽?
可從前她隻拿九兄當兄長時,在他面前也是乖巧得很,寧願自己委屈也從來不敢造次,還以為她對兄長向來如此。
”
王陽聽著,心中不由一酸。
乖巧……好個常晚雲,恁的會裝。
她當年去仁濟堂時,是被裴淵硬塞著去的。
當時,她不情不願,師父文謙讓她叫王陽師兄也不願意,說自己隻有一個兄長。
如今看來,一語成讖。
她雖然嘴裡叫王陽師兄,可心裡頭的兄長卻果然隻有裴淵一個。
“將軍多心了。
”王陽皮笑肉不笑,“我一個師兄罷了,如何當得起兄長二字。
”
謝攸寧看著王陽的神色,也明白過來,笑了笑:“便是如此,鴻初能為雲兒來到此地,也足見師門情義之深。
”
王陽看向謝攸寧,笑了笑,道:“這是自然,無論如何,晚雲也是我的師妹。
她隻要叫一日師兄,我就要照顧她一日。
”說罷,他話鋒卻一轉,“但將軍不同。
”
謝攸寧怔了怔:“怎麽說到我了?
”
王陽的目光意味深長:“我奉勸將軍一句,莫在師妹身上浪費工夫。
她從小對九殿下就有執念,如今走到這一步,她心裡頭怕是更放不下別人。
”
謝攸寧怔了怔。
這些話,他不是沒有跟自己講過。
但王陽是第一個在自己面前這樣挑明的。
他深吸口氣,道:“我並非心有執念。
隻是這些日子生出許多事端,若是沒有雲兒一路陪伴和開導,我也不知要如何熬過來。
”
王陽凝視片刻,道:“那便與她做朋友吧。
雖然我說了她許多不是,但師妹的好我都清清楚楚。
她心裡頭有俠氣,對朋友一向仗義,將軍與她交好穩賺不賠。
”
做朋友……謝攸寧望著頭頂的長空,沒有說話。
沒多久,官署到了。
謝攸寧躊躇片刻,看向王陽:“多謝鴻初開解,隻不知鴻初為何突然與我說這些?
”
“自是為了感謝將軍。
”王陽斂起笑意,頗為認真地說,“師妹在這邊經歷了許多事,把我等嚇得不輕。
這一路上,幸好有將軍保護才有驚無險。
過往之事,我多少聽師妹說了,很是感激。
若將軍不嫌棄,王某願意結交將軍這個朋友,日後有用得上我和仁濟堂的地方,盡管開口,我等自當盡力而為。
”
謝攸寧怔了怔,露出笑意:“那還用說,你是雲兒的兄長,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我不太會說客套話,不周之處,鴻初莫怪。
”
“將軍客氣。
”王陽道。
謝攸寧隨即又道:“既然是朋友,你也就隨雲兒叫我三郎吧!
叫將軍總覺得生分。
”
王陽笑了笑,應下。
兩人又聊了幾句,謝攸寧便作辭入官署。
王陽想了想,還是將他叫住:“聽聞今夜營中大宴,我替三郎備個解酒藥如何?
”
解酒藥……他隱約記起那天和薑吾道胡言亂語,神色大窘。
不過他知道仁濟堂這方面了得,備上一劑倒可永除後患,於是訕訕笑道:“那便有勞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