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她心中湧起衝動,想乾脆朝城西齊王府的方向去。
但思量片刻,晚雲終究調轉了馬頭。
有了前車之鑒,晚雲煞有介事地讓仆人通傳,得了許可之後,才走入薑吾道的內宅。
堂後,有一間屋子,走近些,就能聞到燭火的味道。
那是薑吾道臨時辟出的祖師堂,裡面供著仁濟堂的祖師爺和歷代掌門。
這是仁濟堂裡的規矩,無論總堂還是分號,都設著這麽個去處,凡有大事就要來拜一拜。
說隻有鄭重地過了禮,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才會被上上下下記在心裡。
京師分號的祖師堂自然已經被焚毀,薑吾道便令人在自家宅院裡布置了一處。
每日著人照料,香火不停。
前幾日,薑吾道還將晚雲叫到府中,讓她在祖師堂裡和幾位掌櫃見了面,就算是正式的引薦了她這二主事。
“如今情形,家中簡陋,隻能當是走個過場。
”那時,薑吾道對晚雲道,“等日後屋宅都建好了,祖師堂修起來,再正式行個大禮。
”
從前,晚雲對這等去處都不甚在意,覺得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地方,留著不過是因為規矩罷了。
但現在,她卻有了想進去看一看的心思。
青煙嫋嫋。
晚雲點了一支香,在蒲團上跪下來。
兩日來,她心中的苦悶無人可說,如今到了祖師爺,倒可以說一說。
文謙一片心意,想舍棄河西以成全晚雲的心願,但她不能應。
且不說河西仁濟堂是方慶的心血,晚雲不能自私至此,但為了仁濟堂的將來,此事也斷然不可行。
晚雲知道文謙想將仁濟堂的人馬一步步從皇帝的控制下摘出來,皇帝也知道文謙的心思,故而以吞並仁濟堂為威脅。
人為刀俎,仁濟堂便是案上的魚肉。
若想與皇帝談條件,隻能不斷地割肉,這次是河西,下次又是哪裡?
劍南,關中,還是東都總堂?
對於皇帝而言,骨肉和愛人都可以用來算計和舍棄,毀掉仁濟堂又算什麽?
但他毫不在意的事,落在仁濟堂的師徒們身上,則無異於一場災難。
他們要麽離開仁濟堂,要麽選擇徹底淪為皇城司的爪牙,晚雲想一想,就感到脊背生寒。
自己必不能讓仁濟堂敗在這一代手裡。
晚雲在心中默默念禱了許久,拜了拜,將線香插到香爐裡。
沒多久,一名仆人走來,說:“娘子原來在這裡,主事等了好一會也不見娘子過去,遣小人來找。
”
晚雲擡頭,露出微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
自朱雀門外一跪,薑吾道在京中再度名聲鵲起。
太常寺早就令太醫署停了他的公職,如今日日賦閑在家。
據王陽說,若是別人,被罷免都是輕的,恐怕還要受罰。
而薑吾道不是別人,太常寺網開一面,多少還是看在文謙的面子上。
薑吾道對此倒是一點怨言沒有,沒了公務打擾,正好處理堂中事務。
他正在書房裡寫著東西,聽到她的腳步聲傳來,頭也不擡:“你師兄的婚事成了麽?
”
“成了。
”晚雲說著,在旁邊榻上落座,道,“師父出馬,哪有不成的道理。
”
“也不盡然。
”薑吾道不客氣地說,“你師父老了,許多事情做起來力不從心,腦子也不好使,糊裡糊塗的。
”
晚雲聽出這話裡的不滿,看了看薑吾道:“師叔又跟師父爭執了?
”
這兩人,平日感情融洽,就是在治病的事上,常有分歧。
薑吾道雖和文謙同門,對治病和藥理卻自有一番見解,二人切磋醫術的時候,常常誰也不服誰。
薑吾道淡淡道:“誰要跟他爭執。
”
這話自是違心。
昨日,文謙話說到一半就走了,叫他有氣沒出撒,有話沒處問,隻能在心裡堵著。
他看了晚雲一眼,忽而道:“我昨日聽到一件趣事。
”
“什麽趣事?
”晚雲道。
“有一個富商,他為了給女兒湊嫁妝,將手裡鋪子裡一處要緊的分號賣了。
那分號,是家中經營多年的心血,你說,若你是那個女兒,可會願意?
”
晚雲怔了怔。
她以為按照薑吾道的脾性,他定然會忍不住將那件事告訴自己。
不想,他到底有顧慮,竟用起了他這耿直之人最不擅長的旁敲側擊之法,編了這麽個全是馬腳的事由出來。
“這算什麽趣事,沒頭沒尾。
”晚雲道,“所謂分號,有多大,多要緊?
”
薑吾道說:“你便用仁濟堂來想,那分號,相當於你方師伯的河西分號。
”
晚雲淡淡一笑,道:“那得多大一筆錢啊,為甚不願意?
”
薑吾道掃了她一眼,道:“正經說話。
”
晚雲轉而說:“師叔這比較不對,若是河西分號之於仁濟堂,我自然不願意。
莫說河西分號,就算是別處,我也不會答應。
若是要讓師伯師叔們割愛,不如我來一出尊老愛幼,換我割愛,這嫁妝我不要的。
誰愛娶誰娶,沒人娶我就賴在仁濟堂一輩子,反正有吃有穿,餓不著我。
”
薑吾道聽得這話,神色變得寬慰,嘴上卻道:“那大可不必,你帳上的欠下的數也不知多少了,仁濟堂養不起你。
”
第369章 夏至(一百二十九)
晚雲“嘁”一聲,卻道:“師叔怎的忽而問這話?
那富商,莫不就是師叔自己?
”
薑吾道笑罵一聲,道:“我就算要嫁女兒,也須得先有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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