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霍蒼就領了地生和他爺爺來了。
地生六七歲的樣子,被他爺爺牽著,眼神怯怯地。
“你是二淮家的長女啊?
”地生爺爺看向霍惜。
地生躲在爺爺衣擺裡,隻露了半張臉,偷偷打量這陌生的姐姐。
安安見他看來,也望向他,地生又躲回爺爺身後。
安安看著有趣,掙紮著從霍碧懷裡下來,朝他小跑了過去。
在他面前站定,二人大眼瞪小眼。
“安安。
”
地生眨巴著眼看安安,不明所以。
霍惜笑了笑,“弟弟說他叫安安,向你介紹呢,也問你叫甚麽名字。
”
地生臉紅紅地,看著安安,“我叫地生。
”
安安立刻就露了笑,又去拉他的手,地生愣愣地讓他牽著,不一會小臉上也掛了笑。
地生爺爺見了也是一臉笑意。
村裡都說孫子不吉祥,這孩子平時連門都少出。
如今這麽小的孩子卻給了孫子最大的善意。
不禁感慨二淮這兩個孩子養得好。
“你喜歡這些斑竹啊,走,爺爺給你砍去。
”
霍惜攔住了他,“我要得多,一會讓我爹來跟爺爺談價錢。
”
“不用不用,幾根斑竹能值幾個錢。
”說著拿著砍刀就要進竹林。
霍惜再一次攔住了他:“你別亂砍。
若您舍得賣,一會就讓我爹來挑,不是所有的竹子都要的。
一會讓我爹來挑,順便來跟您談價錢。
”
“那行,盡管讓你爹來。
也不用講什麽價錢不價錢的事,不過幾根竹子,能值什麽價。
”地生爺爺渾不在意。
霍惜看中的卻不是一兩根,在他的帶領下,在竹林裡轉了一圈,對他家的這些斑竹很是滿意。
斑竹與一般的竹子不同,竹上撒落著或紅或褐色的斑痕,似淚珠,又似落雨,是做扇骨的絕佳材料。
生長在湖南的一種斑竹還被叫“湘妃竹”,竹上妃子撒淚,淚痕斑斑,文人墨客最喜歡被賦予了文化內涵的東西,斑竹做出的扇子賣得比尋常竹扇貴。
見他願意賣,霍惜很是高興,略數了數,這一片得有幾百棵,能用的也有上百棵。
這次來霍家壩也算一個大的收獲。
吃飯前,霍二淮聽了霍惜的話,跑到地生家裡去了一趟,很快就跟他家談妥了這筆買賣。
等人走後,地生一家還沒回過神來。
往常一根竹子,一家人忙活好幾天,做三五個籃筐,賣個十幾二十文。
怎麽二淮來了一趟,光賣竹子,十根就能得一兩銀?
還什麽都不用做。
砍竹就行。
隻圈了竹林中一百多棵竹,就得了十二兩銀子了?
“快快,把家裡曬的那些乾筍收起來,一會讓二淮帶走!
”地生爺爺忙不疊地吩咐老妻和兒媳。
“哎。
這就去!
”婆媳二人腳步發飄地去收拾了。
家裡一年到頭都存不下一二兩銀,這光賣竹子就得了十二兩了?
那竹子生竹兒,竹兒生竹孫,得賣多少銀子?
婆媳倆決定今年不回娘家了,一會就扛鋤頭進竹林打理去。
好在今天地生身子不舒服,他們一家都留在家裡,不然該錯過了。
誰再說地生不祥,她老太婆罵上他家去。
“跑地生家幹嘛去了?
”
方氏很是不滿,本來就等著他吃飯,這領一家人回來不打聲招呼不說,又讓家裡人忙活了半天,終於能吃飯了,又跑了個沒影。
“我跟他家買幾根斑竹。
”霍二淮並不在意方氏的態度。
以前他娘對他態度不好,他能傷心好幾天,現在不了。
現在他有兒有女,妻子伴在旁,日子過得舒心,旁人對自己什麽態度也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幾根斑竹還花錢去買,是錢太多啊!
咱家裡也有竹林,這錢不能給家裡?
”方氏非常不滿。
“一會讓你兩個弟弟到咱家竹林砍幾根你帶走。
”霍大隻以為霍二淮要竹子有用。
吩咐了一句。
兒子在城裡,也沒有這些物事,想著他還特特花錢去買,打算一會去林子裡多砍兩根給兒子帶走。
“爹,我要斑竹有用。
”霍二淮笑了笑,沒打算多說。
一家人安靜地吃了一頓午飯。
已是晌午。
霍二淮此次帶回來的禮物多,各房都有分到,倒也沒起別的麼蛾子。
又略坐了會,霍二淮就起身說要走,“爹娘,冬日天黑得早,孩子還小,我們得回了。
”
霍大起身,“回吧回吧。
孩子還小,一會天黑,別路上嚇著孩子。
”伸手接過安安,抱著顛了兩下,有些不舍。
方氏也跟著起身,盯著霍二淮看。
霍二淮便從懷裡掏了個荷包放到方氏手裡,方氏掂了掂,心中滿意。
“那我們也回了。
”霍五娘一家人也跟著起身。
見方氏不動,霍大瞪了她一眼,讓兩個兒媳收拾了些土產,給霍二淮和霍五娘帶走。
“爹你回吧。
”
“爹再送送你們。
”霍大抱著安安不肯撒手,非要送他們到村口,霍玄霍蒼等幾個孫輩也跟著後面相送。
地生爹小跑了來,“二淮哥,二淮哥等等!
”
把一個大大的包袱塞到霍二淮手裡:“這是自家曬的筍乾,二淮哥不嫌棄就拿回去吃。
”
“不嫌棄不嫌棄,可這也太多了。
”
“不多不多,都是自家竹林裡產的,不值錢。
”怕霍二淮拒絕,沒說兩句就跑了。
楊氏看看自己手裡的小包袱,再看看二淮身裡大大的包袱,睛睛閃了閃。
霍大有些不自在,“走吧,爹送你們到村口。
”
到了村口,霍二淮伸手接安安的時候,把一個荷包塞到霍大袖裡:“爹你留著花。
”接過安安轉身就走。
安安趴在爹肩頭,對這個爺爺有些不舍,咧著嘴朝霍大揮著小手道別。
霍大捏著袖裡的錢袋,眼眶紅了。
在村口看他們走得沒影了,都沒挪動腳步。
“二哥,你給爹塞錢了?
”霍五娘問道。
霍二淮不說話,霍五娘歎了口氣:“家裡的錢都娘拿著,爹要吸幾口水煙都沒錢。
”
楊氏和霍惜各拎著一個包袱跟在後面,都沒說話。
到了分岔口,兩家人分開。
“表姐,等過了年,我去城裡找你玩啊。
”
霍惜朝衛荷笑笑,朝她揮了揮手。
等一家人回到船上,逐風和踏月已無聊得網了好些魚。
引得安安趴在漁箱邊看個不住。
船進了秦淮河支流,往莊子方向劃。
楊氏收拾兩個包袱裡的土產,跟霍惜叨叨:“往年你爹可從沒有往回拎過東西。
”
霍二淮有些不自在:“咱家也不缺那些東西。
”
“不缺是一回事,給不給又是另一碼事。
”年年帶那麽多禮回去,還給兩個老的塞錢,就沒給幾個孫子收拾過土產。
楊氏忍不住叨叨幾句。
見霍二淮如坐針氈,一臉不自在,霍惜笑著轉移話題:“咱這一趟回霍家壩可是尋著好東西了。
”
“那些斑竹?
”
“是呢,等年節過了,讓爹找人過去拉,到時交給老翁頭做成精品扇子,往海外賣去。
又能賺一筆。
”
楊氏手頓住了:“往海外賣?
明年你舅舅就該成親了,怕是去不成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