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說完,藍掌櫃等人都看向她。
她卻隻聳聳肩,沒有解釋。
“不能按期交貨,賠償是正常。
”
“以一賠十的,你見過幾樣這樣的合約?
又不是貢品。
”
藍啟勝狐疑地看了霍惜一眼,又往那邊鋪子看了一眼,“可是這碼頭上的鋪子也不值幾個錢,就是北平的鋪子也便宜的很。
”人家做套收他鋪子幹嘛。
“鋪子是沒幾個錢,但以一賠十,不是定金,而是貨款,這不是錢?
”
“可那人確實是有一艘要出海的船啊。
正經做生意的,幹嘛做局騙人?
又不是以後收手不做了。
不然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何苦做局?
名聲壞了,生意還能做下去?
誰知道呢。
沒準隻是單純的看不順眼,或是有過結。
不過,“那呂掌櫃聽說家中經營數十年了,小有資財,北平還有鋪子,這,給不起貨,錢還賠不起?
”都到了要清貨賠鋪子的地步?
藍掌櫃湊到霍惜跟前,“聽說去年他兒子哄著他,拿了家中大半錢財與人拚船出海了。
”
嘖嘖,這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霍惜越發覺得他被人下套了。
搞不好出海的船也回不來了。
圍觀的人群散去,上門要貨的人也走了。
見對方佝僂著身子進了鋪子,霍惜有些欷歔。
數年前,自己與桃花渡的船家們一起,夾帶了三百匹的棉布到了淮安,還是得他青眼,以六錢一匹的價格全部買了去。
當年自己頭一回做那麽大一宗生意,正心中忐忑沒底,沒想到都沒多折騰,帶來的三百匹棉布就被他全部買去了。
價格也給的好。
霍惜擡頭看了看鋪子上面的“呂家布鋪”牌匾,擡腿走了進去。
“對不住,我們今天不做生意。
要關門清貨了。
”一夥計上來攔住了霍惜一行人。
“我找呂掌櫃。
”
那夥計心中一咯登,莫不是又有人上門要債?
摸不準霍惜等人的來意,忙跑去後院通知。
“誰找我?
”呂順擰著眉頭從後院出來,見是一半大小公子,愣了愣。
“小公子找我?
我家鋪子今天要關門盤點,不接待了。
”
霍惜朝他笑笑:“聽說呂掌櫃與人訂了合約,未能按期交貨,現在交不出貨,要以一賠十了?
”
呂順眉頭皺得更緊。
方才在門口鬧了一場,大夥都知道這事。
再說從前幾日開始,自家訂的貨未能按時到達,自己跟一眾商家高價買貨,這事周邊的商家也都是知情的。
這人此時再提這事,是何用意?
霍惜見他擰眉不語,也沒多說,隻道:“我手中有布匹,足夠呂掌櫃交貨,不知呂掌櫃可有興趣?
”
什麽?
眼前這人手裡有大量的布匹?
兒子剛被人做了套,自家訂的布未能按時送到,不知是不是被人攔下了,現在這人卻說手裡有足夠的布?
這麽巧?
難道眼前這人與他們是一夥的?
見呂順眉眼不善,霍惜笑了,“呂掌櫃怕是不記我了。
”
“你是?
”
“要不我們到後院一敘?
”霍惜提議。
呂掌櫃見旁邊廣豐水的藍掌櫃陪在一旁,心中松了松。
但這幾天實在是怕了,又一想,難道是廣豐水做的局嗎?
聽說廣豐水在北平還有兩間鋪子。
心裡如墜一塊巨石,但還是引了人進了後院。
霍惜讓香草他們帶著季初一等人在碼頭逛,她隻帶了踏月和藍掌櫃進了後院。
呂順的孫子正帶著人在倉庫盤帳,見祖父帶客人進來,便停了手,讓人上了茶水,立於祖父身邊。
霍惜看了他一眼。
見他年紀雖不大,卻已是一副老練的樣子,看來呂掌櫃把這個孫子教得好。
“小公子,我們認識?
”呂順打量霍惜,對他沒有半點印象。
藍掌櫃也看了霍惜一眼,不是說初次來北方嗎?
霍惜朝呂順點頭:“呂掌櫃怕是不記得我了。
數年前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我們也做過一筆生意。
”
“我和小公子做過生意?
”
“六年前,淮安碼頭,呂掌櫃曾買下我手中三百匹棉布。
”
哦,這麽一說,呂順便記得了。
他做了這麽多年生意,與形形色色人打過交道,跟幾歲大的孩子做買賣,還是頭一遭,也是僅此一個。
自是認得的。
“原來是小公子啊。
我記得你,你,姓霍是不是?
你都這麽大了?
”呂順重新打量他,眼睛裡帶了笑。
“是,小子姓霍,霍惜。
”
呂順身邊的孫子呂旻,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叫霍惜的小子。
當年祖父回來就說了與一個幾歲的小子做了一筆生意,還經常以此來鼓勵他,他不服輸,這些年一直跟在祖父身邊用心學。
如今祖父說他比兩個叔叔都強,但看看眼前這個小子,看來自己還是有很大不足的。
抿了抿嘴。
這一認出來,氣氛頓時熱絡了。
呂順也不再疑心他是一起做局的了,與他細說了一番其中的緣故。
這筆訂單是他小兒子與人簽下來,當時與人喝多了,也沒細看合約條款,稀裡湖塗就簽了。
等他知道若不能及時交付,要以一賠十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們利用運河做生意的,都知道因為一路要過坎過壩過閘,遇上運糧船,民船商船都是要讓行漕船的,在碼頭排上幾天隊是極正常的事。
再有天氣原因等等,不能按期交付是常有的事。
正常做生意的,都會預留十天半個月做為延長交付期,即便貨交付不了,對方要得急,也頂多是定金不還,再多也就是賠三倍定金。
按出貨額以一賠十的,這就不是正常做生意人的路數。
“我那兒子是被人騙了。
”呂順搖頭歎息。
貨交不上,他便打算高價從周邊的商家那裡,收些貨回來頂上。
哪怕價格給高一些,也比賠十倍來得強啊。
哪知收上來的布匹少得可憐。
好些布商還不願賣貨與他。
他便知道此番算是栽了。
“不知呂掌櫃需要何種布料,又能給什麽樣的布價?
”
賣誰不是賣呢。
而且這會呂掌櫃都願意高價收布了,定是不會壓價的。
賣他比賣別人好。
大筆出貨,還不壓價,不比散賣強?
呂順一臉驚喜,“霍小公子願意賣布給我們?
我願意比市價高二成來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