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均和均嫂走了才沒多久，逍遙王也出去了。

　　逍遙王妃看着院子外頭，輕輕歎了口氣。

　　冬雪和丹秋見此，對視了眼。

　　前者轉身就去煮茶，後者則柔聲詢問：“娘娘可是想起姒君小姐了？
”

　　“是啊。
”

　　逍遙王妃無奈笑了笑，也沒否認：“有兩年沒見她了……

　　也不知她現在多高了？
長什麼樣兒？
”

　　姜姒君是姜将軍的嫡長女，年紀不大，但頗有将門之風，性格也是率真直爽。

　　她剛出生那會兒，逍遙王和逍遙王妃都恨不得要認她做幹女兒。

　　可後來，姜将軍句‘做女兒不如做兒媳婦’，這才讓逍遙王夫婦罷休。

　　再加上逍遙王與姜将軍是自幼的好友，逍遙王妃和姜将軍的原配夫人，又同是南骞國的人。

　　因此，縱使這娃娃親隻是口頭說，但兩家人卻都當了真。

　　往後的兩三年，逍遙王和逍遙王妃簡直是把姜姒君當成親生閨女來疼。

　　可自打姜姒君的母親因病逝世，姜将軍很快又娶了個續弦回來照顧姜姒君後，逍遙王和逍遙王妃便鮮少能見到姜姒君了。

　　倒不是他們不想見，是根本就見不着。

　　開始，因為心疼姜姒君小小年紀就沒了親生母親，逍遙王夫婦還是會常常去将軍府看她的。

　　但此時将軍府已換了女主人，府中的切都變了味。

　　姜将軍的續弦雖也熱情接待他們，但那股子熱情卻充滿了刻意和讨好，不如當初自在。

　　而每次提出要見姜姒君時，那續弦便會以各種理由搪塞。

　　要麼就是說姜姒君睡着了，還沒醒。

　　要麼就是說姜姒君在識字兒、在學琴、在學棋……甚至還有染風寒的！

　　總之，十次有九次都見不着人。

　　去的次數多了，姜将軍那續弦便開始話裡話外說姜姒君的性子不行。

　　說是姑娘家太跳脫了，還喊打喊殺要練武，要上戰場，不像話。

　　還說她如今既已當了姜姒君的母親，就該管好這個女兒，不能再任由她小小年紀就走偏。

　　逍遙王平常可沒少誇贊姜姒君有将門之風，是個難得的小姑娘家。

　　聽了那續弦的話後，心中頗不是滋味兒，多多少少有些膈應。

　　再加上以前姜姒君的親生母親還在世時，兩家的大人和孩子都是親密無間的。

　　逍遙王和逍遙王妃去将軍府，真就猶如回了自己家樣，自在得很。

　　但自打換了女主人後，那種感覺便蕩然無存。

　　縱使逍遙王和姜将軍的關系如既往，可逍遙王妃和那位續弦，卻是成不了好友的。

　　于是，久而久之，逍遙王夫婦便也不常去将軍府了。

　　來，是不方便再管人家的家事兒。

　　二來，也是不願意自己拘着。

　　而姜将軍的那位續弦呢？
倒前來逍遙王府走動過幾次。

　　許是察覺到逍遙王妃對她太過客氣，不如以前對姜将軍的原配那般親密，心中便有了委屈。

　　回去以後，沒少念叨逍遙王妃瞧不起她。

　　而這世上，又沒有不透風的牆。

　　漸漸的，逍遙王和逍遙王妃便越發不喜跟姜将軍的那位續弦扯上關系了。

　　說得直白些。

　　自打那位續弦說逍遙王妃瞧不起她開始，逍遙王還真就瞧不起她了。

　　表面上雖當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但實則，卻沒少給那位續弦臉色看。

　　但凡是有碰面的時候，他連正眼都沒再給過人家。

　　這也是為何，方才提起姜姒君時，逍遙王會說出那等陰陽之話。

　　實在是怕姜姒君這兩年來被她那位繼母帶偏了。

　　她那繼母心思多不說，還正巧是郡王府世子妃的妹妹。

　　如今暖寶的事情牽扯上了郡王府，又有多人直接提及了孟靜好。

　　因此，免不得會讓逍遙王多想。

　　就連逍遙王妃自己，也不敢再完全保證姜姒君的心性。

　　好在均嫂在打探消息時，倒也算附帶了姜姒君的消息。

　　逍遙王妃聽着均嫂口中的姜姒君，心裡頭還挺欣慰的。

　　倒不是因為姜姒君幫暖寶說了好話，也不是她贊成姑娘家家對别人破口大罵。

　　而是姜姒君那番話，正巧證明了她能辨是非，性子也足夠潑辣。

　　對于沒有親生母親的孩子而言，沒什麼能比得上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受欺負更可貴了。

　　“娘娘且忍耐些吧！
馬上就是除夕夜宴了。
”

　　丹秋看着逍遙王妃的神色，時而欣慰，時而哀愁，便笑着安慰。

　　“按照往年的慣例，除夕夜宴時，臣子們都會帶着家眷出席的。

　　姒君小姐身為将軍府的嫡出小姐，想來也會去。
”

　　“那可未必。
”

　　逍遙王妃聽了這話，輕輕搖了搖頭：“姜将軍的那位，可是把姒君管得死死的。

　　你忘了？
前年她正巧有孕，沒跟着入宮，所以姒君也沒能入宮。

　　去年倒是入宮了，但又沒帶孩子，說是姒君要在府中陪弟弟，她拗不過姒君。
”

　　“這……今年總不會如此吧？
”

　　丹秋心裡也沒譜，但還是不想惹逍遙王妃傷心。

　　“雖說姜夫人總關着姒君小姐，不讓她見人，但這也不是個法子啊。

　　如今姒君小姐都五歲了，聽均嫂話中的意思，也挺有主意的。

　　再說了，将軍府中還有老夫人呢，總會幫着姒君小姐的。
”

　　“你又不是不知道，姜老夫人素來不喜姒君的母親。

　　否則，她也不會逼着姜将軍才喪妻半年就娶續弦。
”

　　逍遙王妃看了丹秋眼，道：“以前将軍府就姒君個孩子，她都不見得有多疼愛。

　　如今又多了個孫子，那孫子還是她挑選的兒媳婦生的，她豈能還記得姒君？

　　但凡那老人家心中能有姒君，姒君也不會點點自由都沒有。
”

　　“不如讓太後娘娘或者皇後娘娘出面吧？
”

　　丹秋想了想，又道：“随意尋個由頭，讓姜夫人把姒君小姐帶到宮裡頭去。

　　姜夫人再怎麼關着姒君小姐，也不敢違抗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啊。
”

　　“再說吧。
”

　　逍遙王妃沒采納丹秋的意見，道：“你當母後和皇嫂是那麼閑的人？
”

　　言畢，又感慨道：“真希望老三和姒君都快快長大啊！

　　他們是有口頭婚約的，早些長大，早些成親，也就不用再讓姒君待在将軍府了。
”

　　..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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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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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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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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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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