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王和魏慕華今日進宮還未回來，永樂院裡隻有逍遙王妃和魏唯華娘倆在。

　　瞧見上官子越和暖寶起來了，逍遙王妃笑得眼睛眯眯的，趕緊走到門口去迎人。

　　可等二人靠近，她又免不得錯愕。

　　——今日的子越好像有點不太樣？

　　——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又總覺得不太順眼。

　　“娘親~可以開飯了嗎？
”

　　暖寶屁颠颠跑到逍遙王妃面前，探着腦袋瞄了瞄屋裡的桌子。

　　逍遙王妃用手指點了點暖寶的小鼻頭：“你這個小饞貓！

　　後廚那邊還沒把午飯送過來呢，且再等等吧。
”

　　“哦！
那正好~”

　　暖寶回頭朝上官子越勾了勾手指：“娘親您幫子越哥哥把小辮給拆了吧？

　　他那個小辮太緊了，再不拆的話眼睛都要變形咯！
”

　　逍遙王妃經過暖寶這提醒，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上官子越看着不大順眼。

　　眼型都被拉長拉高了，能順眼嗎？

　　“快過來，讓我瞧瞧。
”

　　逍遙王妃連忙沖上官子越招手，讓他過去。

　　上官子越看着逍遙王妃那擔憂的眼神，不禁心裡暖，乖乖上前。

　　“哎喲，這小辮怎麼編得這樣緊？
”

　　逍遙王妃拉着上官子越到屋裡坐下，絮絮叨叨問：“誰給你編的小辮？
都把頭皮和臉皮給拉痛了！
”

　　“是廖嬸！
”

　　上官子越還沒開口，暖寶就搶先回答。

　　“廖嬸可喜歡給人梳頭了，以前還給我梳過頭呢~

　　她梳的頭好看是好看，就是很痛痛哦！

　　上次她給我梳頭，我連刻鐘都沒撐過去，就讓秀姑姑給我拆啦。

　　子越哥哥比較厲害，他從昨晚熬到了現在，真讓人佩服~”

　　“廖嬸？
”

　　逍遙王妃詫異不已：“這是她梳的頭？
”

　　——不該吧？

　　——廖嬸梳頭不是梳得很好嗎？

　　——這十來年府中有姑娘出嫁，都是她給梳的頭啊。

　　——我原本還尋思着，廖嬸梳頭的手藝好，與廖伯又夫妻和睦，以後等暖寶嫁人時，也讓她給梳梳。

　　——如今看來，恐怕還得再考慮考慮。

　　“娘娘，讓奴婢來吧。
”

　　逍遙王妃正看着上官子越的小辮出神，丹秋就已經拿來了梳子和銅鏡。

　　“我來。
”

　　接過丹秋手中的梳子，逍遙王妃便開始給上官子越拆小辮。

　　她拆得認真。

　　不管是取束發冠還是将條條小辮拆開，動作都十分輕柔。

　　奈何廖嬸編的辮子實在太細太多。

　　哪怕後來丹秋也加入進來，依舊花了小半個時辰。

　　等到好不容易把滿頭的‘蜈蚣’給滅了，逍遙王妃又給上官子越梳了個簡單的發揪。

　　上官子越看着銅鏡裡溫柔幫自己拆辮梳頭的逍遙王妃，心裡湧起了股複雜的情緒。

　　有感動。

　　有羨慕。

　　有酸楚。

　　有暖意。

　　有慶幸。

　　總而言之，五味雜陳。

　　他甚至還産生了種錯覺。

　　覺得自己不是靈劍山的孩子！

　　——多久了？

　　——娘親多久沒給我梳過頭了？

　　——是兩年？
三年？
還是五年？

　　——太久了，久到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

　　上官子越眼睛有些酸澀。

　　他趕忙垂下睫毛，不敢再看銅鏡裡的逍遙王妃。

　　因為他能真實感受到自己的内心。

　　差點。

　　就差點點！

　　他就要沖着銅鏡裡那溫婉的女子喊上聲‘娘親’了。

　　“好了。
”

　　逍遙王妃把束發冠給上官子越戴好：“你瞧瞧？
這樣梳多好？
既精神又簡單，你自己也舒服。
”

　　“嗯，多謝祁嬸。
”

　　上官子越匆匆擡頭看了眼，又把頭微微垂下，生怕逍遙王妃看出端倪來。

　　可他忽略了自己的嗓音。

　　那有些沙啞又帶着幾分壓抑的聲音，立即就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子越哥哥，你沒事兒吧？
”

　　暖寶湊着腦袋過去，歪頭去看上官子越的表情。

　　逍遙王妃也有些擔心：“是不是嬸嬸剛剛弄疼你了？
”

　　“沒有。
”

　　上官子越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沒再多說話。

　　隻搖了搖頭，便起身朝逍遙王妃鞠躬，行了個禮。

　　正巧這時，後廚把午飯送過來了。

　　暖寶趕緊拉着上官子越的手去飯桌旁坐下：“吃飯飯啦，娘親~小強！
快過來吃飯！
”

　　小丫頭心細，早就發現上官子越的眼眶微微發紅。

　　再加上她知道上官子越的家事兒，所以即便不用讀心術，也很容易就猜出上官子越的心思。

　　她湊到上官子越身邊，小聲安慰道：“子越哥哥你别多想呀。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娘親就是你的娘親。

　　娘親幫你梳頭是再尋常不過事兒，你不用太感動！
”

　　這話不說還好，說出口，上官子越就更苦澀了。

　　是啊。

　　娘親幫兒子梳頭，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

　　可就這麼尋常事情，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了。

　　如今好不容易能感受次，竟是托了暖寶的福，借用了她的娘親。

　　或許是這麼多年來，個人苦撐得太久。

　　素來堅強又寡淡，連中毒中箭險些喪命都未曾流過滴眼淚的上官子越，竟無法自控地模糊了雙眼。

　　哪怕他再如何努力去忍，最後還是有淚珠落到面前的雞湯裡。

　　逍遙王妃就坐在上官子越對面，自然将切都看在眼裡。

　　“子越！
你怎麼……”

　　她被吓了跳，連忙抽出兩張紙巾遞了過去：“你這孩子今日是怎麼了？

　　究竟是嬸嬸剛剛弄疼了你，還是你遇到了什麼難事兒？

　　昨夜你回來得太晚，我都沒能問你這次外出曆練得怎麼樣？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

　　堅不可摧的上官子越徹底被逍遙王妃母女給整崩了。

　　她們的急切與擔憂，将上官子越的親生父母凸顯得尤為冰冷，也将他憋了多年的委屈并給激發了出來。

　　若是換了往常，其實上官子越還是能忍的。

　　但這次他回靈劍山過年，在山莊裡待了将近三個月。

　　開始，是他父母要他留下來。

　　說是靈劍山的少主雖要外出曆練積攢閱曆，但也該多在山莊待些日子，處理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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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三個月對于上官子越來說，卻是最漫長的三個月……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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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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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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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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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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