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将軍意識到不對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
張院判今天休沐,他是知道的。
因為前兩天剛回來時,張院判還約他今天去張府喝酒。
他已經應下了。
若非發現府中諸多事情不對勁兒,現在的他,恐怕早已去赴了張院判的約。
張院判是個守約的人。
既然他們約好了,那張院判就一定會在張府等着他。
而将軍府距離張府,并不算遠。
哪怕那丫鬟速度再慢,一個時辰,也該把人請來了!
人沒來,隻能說明丫鬟沒去請。
可那丫鬟分明很想活,不會放棄這唯一能活命的機會兒……
姜将軍不敢細想,趕緊拿出随身攜帶的信号彈,朝天發射。
很快,有幾個親兵順着信号尋來。
姜将軍朝着其中一個吩咐道:“你親自去一趟張府,把張院判請到這裡來,給夫人和公子診治。
”
随後,又吩咐剩下的三個親兵:“你們仨,守在這個院子裡,除了張院判和他帶來的人,任何人都不得夫人與公子!
”
“是!
屬下遵命!
”
把楊氏母子安排好,姜将軍便離開了這個院子,直奔壽安堂。
就是這麼巧。
在前往壽安堂的路上,他無意間聽到了幾個小厮和丫鬟在竊竊私語。
“你們看到了嗎?
老夫人今天又責罰了一個丫鬟!
”
“那是責罰嗎?
脖子都勒斷了,分明就是賜死啊!
”
“也不知道那個丫鬟做錯了什麼,死得也太慘了。
”
“聽說是勾引了将軍,老夫人氣不過,要把她趕出府去,她不願意,所以老夫人才……”
“我怎麼聽說是偷了将軍的令牌?
”
“不會吧?
那丫鬟我見過,以前一直在壽安堂伺候的。
後來夫人跟公子病倒了,老夫人才将她指派到夫人那邊照顧。
好像叫……叫什麼來着?
哎喲,我不記得了!
隻記得她是個粗使丫鬟。
雖說是幹粗活的,但怎麼着也是壽安堂的人啊,不至于會偷東西吧?
”
“這誰說得準?
反正我可聽說了,她手裡有将軍的令牌……”
聽着小厮丫鬟讨論的内容,姜将軍氣血上流,渾身都忍不住發顫。
死了!
又死了一個!
而這個丫鬟,還是他間接害死的!
若非他給了丫鬟令牌,讓丫鬟出府去請張院判,這個丫鬟至少還能活!
砰――
姜将軍來到壽安堂時,壽安堂院門緊閉。
他一腳踹開院門,對姜老夫人已經沒有半點敬意。
姜老夫人早就料到姜将軍會來。
從看到那丫鬟手裡拿着姜将軍的令牌開始,她就知道,她今天和兒子會有一場對峙!
于是,她事先遣退了壽安堂所有的下人,隻單獨坐在花廳的主座上,等着姜将軍過來。
瞧見姜将軍步步逼近,她揚起一個慈愛的笑容:“兒啊,你來了。
”
姜将軍神色冰冷。
看着那張慈愛的臉,他感到無比惡心。
因為透過那張看似慈祥的皮囊,他能清楚看到一顆蛇蠍的心!
“為什麼?
”
姜将軍在姜老夫人面前站定,冷冷問道。
姜老夫人沒有否認自己做過的事情,也沒有半點心虛。
她看着姜将軍,笑得十分坦然:“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我的兒子,為了整個姜家。
”
“夠了!
”
姜将軍握緊拳頭,怒視姜老夫人:“這個借口,你用了幾十年,難道還沒有用膩嗎?
從小到大,你做任何事情,都說是為了我,為了姜家!
可你扪心自問,你真是為了我,為了姜家嗎?
”
“難道不是嗎?
”
姜老夫人一臉受傷,激動道:“我是你的母親,是姜家的主母,我所付出的一切,當然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
”
“你的付出,也包括殺人嗎?
”
姜将軍真是受夠了。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母親強勢好面子,把家族榮耀和權勢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
可他從未想過,他的母親可以一而再再而三,不将别人的性命當回事兒,成為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惡魔!
“你是為楊氏母子讨公道來了?
”
面對着姜将軍的怒視,姜老夫人依舊表現得淡定從容。
她看着姜将軍,笑道:“你去看楊氏母子了,發現他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猶如活死人,你很同情他們?
所以,為了他們,你來壽安堂與我對峙,拿出你大将軍的威風,問罪于我,問罪你的親生母親!
”
啪的一聲。
姜老夫人拍案而起,試圖用母親的威嚴來壓制姜将軍。
姜将軍見狀,忍不住搖了搖頭。
又是這樣。
從小到大,不管他這個母親做錯什麼事情,都不會承認自己有錯。
她隻會拿出母親的身份,擺出長輩的姿态。
用她的威嚴,用這世間的孝道,壓制他,拿捏他!
“呵。
”
姜将軍嗤笑:“倘若可以,我甯願你不是我的母親。
”
“你說什麼?
你這個不肖子!
”
姜老夫人攥緊拳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姜将軍,則繼續道:“你可知曉,這麼多年來,做你的兒子我真的很累。
你口口聲聲為了我,為了姜家。
可我和姜家,何時讓你去殺人,去幹那些喪盡天良的事兒了?
”
“你懂什麼!
”
姜老夫人覺得自己為了兒子,為了這個家,已經付出了一切。
甚至,她髒了雙手,髒了靈魂,隻為保護好兒子和姜家的顔面。
可兒子呢?
不領情就算了,竟還責怪于她!
這讓她無法接受!
“你同情楊氏母子,楊氏母子何曾同情過你啊?
在他們眼裡,你不過就是個冤大頭罷了!
姜淮啊姜淮,既然你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懷疑楊氏所生的兒子是個野種,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啊?
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還是說,你以為你不将這件事情拆穿,楊氏所生的野種就不是野種了?
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
我這不是為了維護你的顔面,維護你的尊嚴嗎?
可你呢?
我的好兒子,你都做了什麼?
你為了那個賤人,為了那個野種,竟不分青紅皂白的,站在了你親生母親的對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