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素來不愛出門的逍遙王妃，帶着孩子們出門了。

　　天氣漸漸轉涼，去給孩子們提前做幾身保暖的大件衣裳。

　　往常這種事情，都是由瑞祥布莊的掌櫃，親自帶了老裁縫和繡娘們上門，為王府裡的主子們量身定做。

　　但這次，魏傾華和暖寶的轉變，實在讓逍遙王妃有些擔心。

　　于是，便趁着自己的身子還不笨重，帶孩子們出去透透氣。

　　來，讓暖寶出去接接地氣。

　　二來，也能堵住魏傾華那張叭叭個不停的嘴。

　　魏傾華那臭小子，已經鬧了好幾日，說要出去尋恩公。

　　逍遙王府裡，上到逍遙王和逍遙王妃，下到小厮、丫鬟，都被他念叨得腦殼疼。

　　對于自家兒子和閨女的救命恩人，逍遙王肯定也是上心的。

　　他表面上對這件事兒不耐煩。

　　實則，卻暗地裡根據那恩公的容貌和年紀畫了畫像，悄悄在京都城尋人。

　　隻是好幾日過去了，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而魏傾華那頭，就跟個小話痨似的。

　　但凡提起恩公，那張嘴就沒歇過。

　　逍遙王妃想着，不如就帶魏傾華親自出趟門。

　　他自己出來走走，興許還能像上次樣，撞到那位恩公呢？

　　可誰知

　　家五口都出來兩個時辰了，魏傾華還是沒撞見那白衣男孩。

　　他們在瑞祥布莊量了尺寸，定制了衣裳。

　　去琳琅閣挑選了最時新的首飾。

　　到醉仙樓吃了頓可口的飯菜。

　　就連街上賣小玩具的小攤，都逛過了。

　　還給暖寶買了漂亮的蓮花燈。

　　眼瞧着暖寶已經瞌睡到犯迷糊，逍遙王妃心疼得不行。

　　終是說了句：老三，回去吧。

　　魏傾華張嘴就想再争取些時間，多逛逛。

　　但看了看眼皮子直打架的暖寶，又有些過意不去。

　　妹妹太乖了。

　　歲多的年紀，出來逛了好半天，依舊不吵不鬧的。

　　即便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也不會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樣，哭天喊地。

　　這麼乖巧的妹妹，魏傾華也心疼。

　　再加上旁的魏慕華和魏思華都盯着他，讓他無形中也有了股壓力。

　　于是，隻能埋着頭，乖乖上了馬車。

　　算了！
可能是跟恩公沒緣分吧！

　　魏傾華坐到了馬車車窗旁，掀起車簾，便将腦袋伸了出去。

　　逍遙王妃幾人見此，雖然無奈，但也沒攔着。

　　馬車緩緩朝逍遙王府的方向行駛。

　　從條街，駛到另條街。

　　突然，在拐角之處，魏傾華的雙眸亮。

　　是恩公！

　　他連忙喊了句：停車！
快停車！

　　說罷，也來不及跟家人們打招呼，躍跳下了馬車。

　　逍遙王妃幾人見此，連忙跟着下去。

　　隻見魏傾華像瘋了樣，朝個跪在路邊的小乞丐跑去。

　　嘴裡，還不斷喊着：恩公！
恩公！

　　那小乞丐的年紀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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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也就六七歲的樣子，身材有些清瘦。

　　蓬頭垢面的，臉上髒兮兮。

　　衣着單薄不說，還有好幾個大破洞。

　　大破洞下，是青塊紫塊的傷痕。

　　光看眼，便觸目驚心。

　　小乞丐的面前，還擺了塊牌子。

　　逍遙王妃等人雖看不清楚，卻也能猜測出，那塊牌子上寫了什麼。

　　如此境況的孩子，跪在大街上立着木牌子，無非就是想給自己尋條活路罷了。

　　恩公！
恩公？

　　魏傾華沖到那小乞丐面前，露出了驚喜之色：恩公！
果然是你！

　　小乞丐原本無辜又可憐的眼神，在瞧見魏傾華後，有瞬間的清冷。

　　但很快，他便躊躇不安，瑟瑟發抖了起來。

　　副很害怕的模樣兒：你你是誰啊？

　　恩公？
你怎麼了？

　　魏傾華愣，被小乞丐的反應給驚着了。

　　出什麼事兒了？
恩公怎麼變成這樣了？

　　恩公，你别怕！
你看着我，仔細看着我！
還認識我不？

　　魏傾華也不嫌棄小乞丐髒，伸手就抓住了小乞丐的肩膀。

　　小乞丐身子僵了下。

　　連忙喊道：痛痛小公子，你你認錯人了。

　　不！
我不可能認錯人的！

　　魏傾華對自己的記憶很有信心。

　　雖然眼前這個小乞丐，眼神躲閃，不敢直視于人。
言行舉止唯唯諾諾，跟年前的白衣男孩截然不同。

　　但他的容貌，以及眼角的那顆淚痣，魏傾華卻記得清清楚楚。

　　恩公，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年前在深巷裡，被你救下的那個男孩啊！

　　魏傾華邊說着，還邊比劃：你仔細想想？
城東的深巷，很多黑衣人！

　　那時候我還抱着個嬰兒，就是我妹妹！
我妹妹還尿褲子了，你記得不？

　　小乞丐：

　　這人，真麻煩。

　　小乞丐把頭埋得更低了。

　　餘光瞟了瞟四周，依舊惶恐道：我不認識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

　　我不會認錯的！
救了我的人，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魏傾華十分肯定，就連聲音也大了不少。

　　恩公！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你告訴我！
我家人就在附近，我們能幫你的！

　　小乞丐：

　　早知道你這麼纏人，當初就不救你了。

　　魏傾華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前來圍觀。

　　小乞丐餘光瞟見自己的目标正在慢慢靠近，也沒時間再裝了。

　　他朝魏傾華看了眼，急速說了兩個字兒：快走！

　　幹淨利落，還有幾分冷清。

　　跟方才那唯唯諾諾的可憐樣兒，又不同了。

　　啊？

　　魏傾華有些疑惑，沒能反應過來。

　　整個人就像個傻子似的看着小乞丐，問：恩公，你認出我啦？

　　快走！

　　小乞丐又壓低了聲音，說了句：我沒遇到麻煩，走！

　　話音方落，那目标已經到了他們跟前。

　　而這時，逍遙王妃也帶着魏慕華和魏思華，來到了魏傾華身邊。

　　問：老三，怎麼回事兒？

　　魏傾華眨了眨眼，沒說話。

　　隻是看了看自家娘親，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恩公，臉發懵。

　　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兒！
可我問誰去呢？

　　我恩公現在就跟個傻子似的，說的話奇奇怪怪，我聽不明白！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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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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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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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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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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