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逍遙王妃正虛弱地躺在床榻上，由嬷嬷小口小口地喂着雞湯。

　　不遠處，逍遙王帶着三個鐵憨憨，穩穩圍坐在嬰兒床旁，像是在觀賞什麼稀世珍寶。

　　嬰兒床裡，躺着個言難盡的小姑娘。

　　皮膚皺巴巴的，還有些蠟黃，像個上了年紀的小老婆子。
跟話本裡形容姑娘家的粉雕玉琢？
肥肥糯糯？
那是點兒都不沾邊。

　　不過，小姑娘的眼睛生得真好，又大又圓，閃閃發光就像天上的星星樣。
隻看眼，就讓人喜歡得不行。

　　爹？
這真是妹妹呀？

　　老三魏傾華用下巴抵着嬰兒床的木欄，表示了深深的懷疑：她怎麼黃拉拉皺巴巴的？

　　人家孟蘊和的妹妹長得可漂亮了，白白嫩嫩的。
咱家這妹妹生得跟個小猴子似的，以後嫁不出去怎麼辦？

　　三道目光齊刷刷殺過來。

　　逍遙王沒說話。

　　老大魏慕華微微皺眉，副祝你好運的表情。

　　唯有老二魏思華，直接給了弟弟個爆栗，咬牙切齒道：你敢說我妹妹醜？

　　就算有點醜，但你也不能這麼直接啊。

　　我沒說！
魏傾華歪着脖子，捂着腦袋，有點傷心：我要輸給孟蘊和了。

　　聲音悶悶的，還帶着幾分哭腔：孟蘊和的妹妹漂亮。

　　孟蘊和是外姓郡王孟郡王的嫡出孫子，現在跟老三魏傾華在塊讀書。

　　兩個人從第眼起就不對付，經常相互比較，折騰得很。

　　前幾個月，孟蘊和他爹他娘給他生了個小妹妹，可把他臭屁壞了！

　　碰着面，就誇他家小妹妹生得好看，像個瓷娃娃。

　　魏傾華心裡頭羨慕，又沒有妹妹拿來炫耀，隻能誇自家的白毛狗。

　　這誇得久了，來來去去就那幾句我家狗又乖又漂亮，着實沒什麼攻擊力。

　　現如今好不容易自己也有妹妹了，可妹妹偏偏是個皺巴巴的小老婆子？

　　魏傾華覺得，自己的心态崩了。

　　他再也不想見孟蘊和了。

　　對于三弟的反應，老大魏慕華有些無奈。
就連躺在床榻上的王妃，也為這小兒子的單純而感到頭疼。

　　倒是老二魏思華，從來不慣着弟弟。

　　他白了魏傾華眼，尋思着這弟弟也太沒出息了：誰說咱們輸了！
他說他家妹妹好看，你就信了？
你見過啊？

　　我還說我家妹妹貌美如花，是仙女下凡呢！
誰家孩子出生不是皺巴巴的？
你以前剛出生的時候，比妹妹醜多了好嗎？

　　二哥魏傾華被魏思華這麼怼，臉上的表情更難看了：連你都說妹妹醜

　　魏思華眼睛瞪得賊大，腦子下就淩亂了。

　　魏傾華！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抓重點！

　　三弟，你

　　滾滾滾！
逍遙王憋不住了：該幹嘛幹嘛去！
你們醜，你們兄弟仨最醜！

　　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閨女，怎麼可能醜？

　　看這小臉蛋兒！
看這大眼睛！
根本就是天下第小漂亮好不好？

　　逍遙王把兒子們都趕了出去，頓時覺得心情好多了。

　　王妃剛好喝完了雞湯，在旁好笑：孩子還小，你與他們置什麼氣？

　　小什麼小？
他們現在都是哥哥了！

　　逍遙王急吼吼應了句，突然想起自己是在跟媳婦兒說話。

　　于是，又連忙挂上了笑臉，放柔了聲音，道：鳳華？
咱閨女好看的喲像你！
眼睛真大，跟葡萄似的。

　　逍遙王因為得了這麼個女兒，至今還激動着呢。

　　屋子裡沒了那幾個兔崽子在，他也不用再保持着家之主的威嚴了。

　　誇起女兒時，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左右晃動，跟個孩子似的。

　　語調微微上揚，還有些發顫，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

　　逍遙王妃聽言，憔悴的臉上滿是驚喜：快抱來給我看看

　　孩子生出來到現在，她隻看了幾眼。
看的時候，閨女還在睡覺呢，根本就沒睜眼。

　　葡萄樣的眼睛？
那得多大多亮呀？

　　哎喲你等着啊。
逍遙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後又有些不知所措。

　　這孩子軟綿綿的，該怎麼抱才好啊？

　　先托頭，怕傷着脖子。
先抱背，又怕硌了手。

　　噗逍遙王妃瞧着逍遙王這模樣兒，沒忍住笑出了聲：又不是第次當爹了，哪裡就這麼小心？

　　那不樣！

　　逍遙王猶豫了好會兒，總算把小閨女抱到自家媳婦兒面前：前面那三個都是糙小子，怎麼能跟這個寶貝疙瘩比？

　　這心肝兒，咱們夫妻倆足足盼了十年！

　　也是。
逍遙王妃伸手去逗小姑娘，應道：看着都比那三個臭小子順眼。

　　說罷，瞧見閨女的手腕上有金镯子，便問：這是什麼？
咱們之前也沒給孩子準備這物。

　　是個镯子。

　　逍遙王順着自家媳婦兒的目光看去，解釋道：這是個道士給的，讓戴在閨女身上，說是能保平安。

　　言畢，逍遙王手攬着媳婦兒，手托着閨女，将白日裡發生的事兒細細說了遍。

　　今日出現在逍遙王府門口的道士，逍遙王到底還是沒能見着。

　　管家去請時，那道士已經離開了。
隻留下個可調節大小的金镯子在門房那裡，說是給有緣人保平安。

　　逍遙王想起管家傳來的話，哪裡還能有不明白的道理？

　　神女降世，四國歸。

　　這金镯子的有緣人，非他家閨女莫屬！

　　阿祁？
給咱家閨女取個名兒吧？

　　逍遙王妃靠在逍遙王懷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總覺得，這名字若是再不取，恐怕就來不及了。

　　魏魏喲，以前都是給臭小子取名字，現在倒不知咱家閨女叫什麼才好。

　　逍遙王激動啊！

　　他盼歸盼着，但接連生了三個兒子後，打死也不敢想自己這胎會生個閨女。

　　所以，這孩子的名字，他是真沒想過。

　　整整十個月，每次被問及老四要取什麼名字時，他總想：臭小子叫什麼都行，不用費心。

　　哦豁！

　　如今閨女來了，他愧疚得很，總覺得自己若是不把這名字取好，就是對不起閨女。

　　王爺！
王爺！

　　正想着名字呢，突然外頭傳來了管家急急的聲音：王爺！
皇上和皇後娘娘來了！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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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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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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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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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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