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半真半假的話，魏傾華此時已經說得很順溜了。

　　但他看向暖寶時，那眼神中的關切和疼愛，卻如此濃烈。

　　“還好暖寶平平安安的，這比什麼都強！

　　至于那些人為何會如此奇怪，我倒沒有多想。
就當是天佑我們，幫着我們懲罰壞人吧！

　　反正出完氣以後我就帶着暖寶趕緊跑了，沒什麼比活命更要緊。
”

　　“嗯……”

　　逍遙王聽到此，點了點頭。

　　确實。

　　那個小院裡的人邪門得很。

　　要麼自己磕頭，要麼自己撞牆，要麼動不動。
..

　　莫說魏傾華解釋不清，就連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魏傾華今日的舉止還是很出乎意料的。

　　若不是親眼在小巷裡看到魏傾華背着孟蘊和出來，又親耳聽見孟家那小子和暖寶都在說魏傾華的好話。

　　逍遙王打死都不會相信，自家這不靠譜的兒子，竟也有如此讓他欣慰的時候。

　　“哼~”

　　他淺淺哼了聲，破天荒誇了魏傾華兩句：“不錯啊，老三！

　　讓人操心了這麼多年，可算也懂事兒了回！

　　特别是身為哥哥，你将妹妹保護得很好，有點哥哥的樣子了。
”

　　說罷，又想起了今日在小巷裡，孟景山說的那番話。

　　繼續問道：“不過有事兒，我不大明白啊。

　　聽孟景山那小子說，你本來是跟他們起往外逃的。

　　可後來，你又突然拎着劍沖回了小院，将孟蘊和給救出來了。

　　你與孟蘊和不是死對頭嗎？
天天吵吵鬧鬧的，恨不得什麼都要将對方比下去。

　　怎麼如今到了這緊要關頭，還會跑回去救他？
”

　　若是換作往常，逍遙王是不會問魏傾華這些問題的。

　　這破孩子想和誰好，想和誰不對付，他才懶得管。

　　可如今經過了毒蠍子老窩勇救妹妹的事兒後，逍遙王對魏傾華的看法倒有了改觀。

　　雖說他臉上看着還是個老傲嬌，就連方才誇魏傾華時，也多多少少帶了敷衍。

　　但這顆老父親的心，潛移默化中卻早已與以往不同。

　　他突然就想對魏傾華多些耐心，想多了解了解自家三兒子内心的想法。

　　“我……”

　　魏傾華沒想到逍遙王會問他這個問題，時之間有些語塞。

　　但很快，他便擡頭看向逍遙王，問：“我若告訴爹爹我的想法，爹爹會信嗎？
”

　　這次，魏傾華沒有再避開逍遙王的眼睛。

　　而是認認真真道：“我往回跑的理由很簡單，我不想後悔。

　　因為在那些王犢子進柴房拎人時，曾說過要放孟蘊和的血。

　　如果我不救他，他恐怕還沒等到郡王府的人過去，便會喪命在小院裡。
”

　　對于為何會選擇救孟蘊和，魏傾華倒解釋得很誠懇，沒有半點隐瞞。

　　甚至還趁着這個機會，說了番心裡話。

　　“我很清楚，我沒少讓爹爹和娘親操心。
兄弟中我是最沒有出息的，也是最不聽話的。

　　但爹爹和娘親，還有大哥二哥都時常教導我，做人要分善惡和黑白，要扛得起責任。

　　這些話，我直都記在心裡，從不敢忘。

　　特别是有了妹妹以後，看着大哥和二哥以身作則給妹妹當榜樣，我也不想落下。

　　我和孟蘊和雖然吵吵鬧鬧不對付，時常恨不得掐死對方，但卻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更何況，我們曾經還在起讀書，也沒少因為同件事情起挨過揍。

　　說起來，我是很讨厭他，可我不恨他……”

　　魏傾華說到此，竟莫名覺得有些委屈。

　　鼻子澀澀的，想哭。

　　畢竟自打懂事兒以來，這還是父母兄弟第次這麼耐心聽他說話。

　　“我知道在這種緊要關頭，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要緊的，更何況暖寶還在身邊？

　　但凡當時孟蘊和還清醒，我絕不會多餘回去背他。
可偏偏那時候他尚在昏迷，根本沒有自救的能力。

　　我沒辦法丢下他，選擇自己逃跑！
畢竟小院裡那麼多壞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在我們離開後的那點空檔，再出什麼意外？

　　倘若他真的因為我沒有出手相救而斷送了性命，我這輩子都會不安心。
”

　　說罷，魏傾華緩緩朝上官子越望去，繼續道：“我是體會過絕望的人。

　　我很清楚什麼叫，生死隻在瞬。
就像當初子越救了我和暖寶樣！

　　若不是因為他及時出現及時出手的話，我和暖寶斷然活不到現在。

　　子越年紀比我還小呢，卻用自身的行為，成了我和暖寶的光。

　　我……我當然是比不上子越的！
但這兩年多以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反省自己。

　　我對當年将暖寶偷偷帶出府的事兒，直懷有内疚之心。

　　所以……除了用更多的疼愛來彌補暖寶外，我還要從當年那件事情中學到該學的東西。

　　我希望我能像子越樣，成為别人的光。

　　哪怕……哪怕隻有次，我也不能讓自己後悔。
能救的，我定得救！
”

　　說到動情之處，魏傾華的眼淚嘩啦啦就往下流。

　　他看着逍遙王，認真問：“爹爹，我這樣子做是對的，是嗎？

　　我是個男子漢，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因為怕死就當懦夫……”

　　魏傾華的話猶如近在耳邊的響雷，打得衆人的腦袋嗡嗡作響。

　　若說方才救人的事兒，已經足夠讓人意外。

　　那麼此時他這番話，則開始讓衆人反思自己。

　　這麼多年來，他們是不是太武斷了？

　　隻看到了魏傾華那咋咋呼呼的外表，隻在意他犯了多少錯，身上有多少缺點。

　　卻忽略了他的内心，以及他每次犯錯後，那小小的進步。

　　“你……你做得很對！
”

　　饒是素來傲嬌的逍遙王，眼眶也微微發紅，雙眸布上了淚花。

　　“好！
好孩子！
不愧是我魏祁的兒子！
”

　　他快步往魏傾華那頭奔去，激動得腳步都有些虛浮。

　　魏傾華第次聽逍遙王如此誇他，哭得眼睛都被糊住了。

　　看着逍遙王過來，還以為是老父親要來抱抱自己呢。

　　老早就張開了雙臂，副求安慰的樣子，哭喊道：“爹爹~”

　　――嗚嗚嗚，苦盡甘來啊，我老爹終于誇我了。

　　可誰能料到……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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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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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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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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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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