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之眸子微動，淡淡回道。

　　“口說無憑。
”

　　“若你真對陛下忠心不二，我自會看在眼中。
”

　　平絕女王與莫如之對視，兩人目光交錯，都是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

　　“本王去巡查軍隊了。
”

　　平絕女王扔下這一句，便起身向屋外走去。

　　莫如之對她的态度，讓她心中很不痛快。

　　不過易地而處，她也會像莫如之那麼做。

　　她雖久居海上，混迹于小國、海島之間，但大局觀她還是有的。

　　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

　　走到門口，平絕女王身形頓了一下，微微猶豫片刻，還是開口說道。

　　“小心柳生飛雪。
”

　　留下這一句後，平絕女王再沒停留，擡腿出了屋子。

　　莫如之看着平絕女王離開的背影，微微點頭。

　　雖然接觸不多，但她喜歡這個女人。

　　雷厲風行，直接幹脆，很對她的胃口。

　　平絕女王離開後，房門合攏。

　　“高将軍，現在說吧。
”

　　聽到莫如之的話，高木急道。

　　“莫盟主…沒有糧了。
”

　　“青、川二州，總督衙門說，現在兩州糧庫都是空虛，根本湊不出軍糧。
”

　　“我再三施壓，最後兩州之地，也隻湊出來十萬石。
”

　　十萬石？

　　上官雲曦一聽，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按照現在大唐的計量單位，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十萬石是一千兩百萬斤。

　　每一個作戰的士兵，每一日就要消耗五斤糧食。

　　軍中的戰馬，不能隻喂食幹草，也得搭配糧食才行。

　　而軍馬對糧食的消耗，更是士兵的三倍。

　　北蒼關内外所有唐軍加在一起，再算上柳生家、十八海島，不算後勤部隊，光是作戰軍隊就已經超過十二萬了。

　　不算騎兵戰馬，不算人數遠超作戰軍隊的後勤部隊。

　　光是這十二萬的作戰軍隊，每一天就得消耗六十萬斤糧食。

　　一千兩百萬斤，也就夠二十天的。

　　如果再算上後勤部隊，在算上戰馬呢？

　　就算将後勤部隊的每日消耗，降到最低，這十萬石糧食，都不夠十天的。

　　上官雲曦隻是一瞬間，便将其中利害傳音說于莫如之。

　　莫如之同樣心驚。

　　打仗打得就是真金白銀，就是一石又一石的糧食。

　　這個道理莫如之自然懂得。

　　别說這等規模的國戰，就說曾經江湖幫派勢力火并，那拼得也不僅是武力。

　　武功再高也是凡人，都要吃喝拉撒。

　　江湖幫派火并，所消耗的金銀、糧草，那都是非常恐怖的。

　　何況是這等規模龐大的十倍、百倍、千倍的國戰？

　　糧草短缺，即便大唐軍隊戰力再強，那也白費。

　　“這兩年以來，明明沒有天災，再加上陛下對農業工具，以及稅收制服的改革……”

　　“雖然對百姓糧食的征稅，減少了一成，但是總量不減反增才對啊！
”

　　“怎麼會這樣？
”

　　“而且青、川兩州，是大唐僅次于江南地區的糧倉，州衙糧庫，怎麼會沒糧？
”

　　面對莫如之的追問，高木深深歎息。

　　“唉……”

　　“如今這月份，正值北方河流汛期，貫穿青、川兩州的青川河，半月前河水大漲。
”

　　“十幾處堰口決堤，八郡之地都在洪水淹沒範圍。
”

　　“現在青、川兩州，災民遍地。
”

　　“官府赈.災的糧，都快不夠了。
”

　　高木一說完，莫如之眉頭皺得更近，這回不用上官雲曦說，她都察覺出不對勁了。

　　“這怎麼可能？
”

　　“我清楚記得，青、川兩州，作為大唐北方糧倉。
”

　　“陛下去年，剛撥下了巨款，修築堤壩。
”

　　“那十幾處堰口，都是去年新修的！
”

　　“怎麼可能才一年，就十幾處堰口，全都決堤？
”

　　高木被問得一愣。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上官雲曦擡手揉着眉心，心中苦澀，傳音莫如之。

　　“莫姐姐，不用想了。
”

　　“那修築堤壩的撥款，多半是被達官顯貴們，層層盤剝，克扣了太多。
”

　　“這種朝廷工事，貪得可不僅是各級官員，那些地方豪族，他們也會趁機，賺的盆滿缽滿。
”

　　“克扣、貪墨、偷工減料……這才導緻工事不穩固。
”

　　“隻是這個節骨眼，出了這檔子事。
”

　　“我軍形勢，更加不利了。
”

　　莫如之聞言，眼底殺意暴漲。

　　“這群滾蛋！
”

　　“食君之祿，不思為君分憂，身為父母官，不思為民做主……隻顧自己斂财！
”

　　“該殺！
”

　　高木一聽莫如之的話，也想通了其中關鍵，濃眉倒豎，他可是經曆過軍饷被克扣的時期。

　　莫如之這話一出口，他怎能想不明白。

　　“他麼的，這幫滾蛋！
”

　　“這些貪官，全都該殺！
”

　　“現在就應該徹查青、川兩州，把那些貪官污吏，全給他們揪出來！
”

　　刹那間，莫如之與高木的殺氣，在屋中交相輝映。

　　上官雲曦心底歎息。

　　殺？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貪官污吏，豈能殺盡？

　　這一刻，她身心俱疲。

　　本就嚴峻的形勢，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快速調整好狀态，上官雲曦打起精神，傳音與莫如之溝通。

　　莫如之耳畔響起上官雲曦的聲音，平複下自身情緒。

　　“青、川兩州的爛賬，自然是要查。
”

　　“但是當務之急，還是糧草之事。
”

　　“災情不得不赈，這仗也不能不打。
”

　　高木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楊辰，隻感覺心底壓抑的怒火，快要控制不住。

　　“瑪德！
”

　　“現在我就帶兵，去青、川兩州。
”

　　“各級官員府邸，還有那些豪門大戶，我就挨家挨戶地抄家！
”

　　“不信抄不出糧來！
”

　　他一邊說着，握着腰間佩刀的手掌上，青筋暴起。

　　這個時候，隻要莫如之一點頭，高木真的會直接沖出去，帶兵殺向青、川二州。

　　什麼達官顯貴，什麼豪門望族？

　　挨家挨戶地抄家！

　　真别說，高木這想法，莫如之也有。

　　但上官雲曦怎麼可能會讓高木這麼幹，她生怕莫如之一沖動，應下了這事，趕緊傳音。

　　莫如之耳朵微動，沉吟半晌。

　　“高将軍冷靜。
”

　　“這其中的幹系，錯綜複雜，沒那麼簡單。
”

　　“無憑無據，你真這麼做了，青、川兩州就完全亂了。
”

　　“若是再激起民變，那咱們的處境，會更被動。
”

　　“青、川兩州，我自會派人徹查。
”

　　“現在先解決糧草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