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越是說真話,沈秀蘭越是不相信他的話。
兩人嬉鬧了一陣,沈秀蘭也就不再揪著此事不放,她拉著李雲海的手走進臥室。
今天晚上,她要當李雲海的公主,任由他寵愛。
第二天,美智子從東京回到西州。
她帶回了四海集團最重要的一份供應合同。
之前受製於飛利浦的零件,現在由東洋的一家公司提供。
但是這也並非長久之計,不是受製於這家公司,就是受製於別的公司。
四海集團要想長治久安,就必須拿下所有被卡脖子的項目。
其中最難的無疑就是機床技術。
在90年代,光刻機和芯片技術的製造難度,還沒有高到一騎絕塵的地步,東洋能仿造米國人的產品,南韓也能仿造東洋人的產品,我國的四海集團也研製出了類似的產品。
但其中很多的零件都要依賴進口。
李雲海如果想完全實現自主生產,就必須攻克最先進的機床技術。
機床又被稱為工業母機,是用於製造機器的機器。
由於機器設備都是需要通過機床對金屬或其他材料的坯料進行加工製造出來的,因而機床是一個國家所有製造的精度、效率、品質總的起始點。
一個國家的工業製造能力,就是依靠機床這樣的先導性產業和機器來保障和提升的,我國製造業要強大起來,機床作為最基礎的加工機器也必須要向中高端發展。
原始形式的機床在15世紀就已出現。
1774年英國人威爾金森發明的一種炮筒鏜床,被認為是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意義上的機床,它解決了瓦特蒸汽機的氣缸加工問題,促進了蒸汽機的發展進而推動工業革命的發展。
到18世紀,各種類型機床相繼出現並快速發展,為建立現代工業奠定了製造工具基礎。
由於我國在前三次的工業革命中幾乎沒有任何作為,這也導緻了我國機床工業基礎先天薄弱,起步發展都較晚。
在1949年以前,我國並沒有真正的機床工業。
1952年,美帝已經製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數控機床。
我國在老大哥的援助下打造了一批國營機床企業,被稱為業界的十八羅漢,奠定了我國機床製造業乃至工業的基礎。
1988年,我國機床工具工業協會成立,同時國營機床企業不斷整合,使我國機床行業在技術水平、運作方面得到了較大的提升。
而西方發達國家的機床工業,已經全面進入數控機床時代,我國數控技術發展仍處於起步階段,中西差距明顯拉大。
李雲海認真研究過國內的機床產業,並做了總結,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的缺點:
市場上,高端失守、低端混戰。
全球TOP 10數控機床企業排名,我國的企業無一上榜,世界機床業由德、日、美三國所佔據。
製造上,組裝為主、原創為輔。
比如,以東洋發那科和德國西門子為首的國外數控系統幾乎壟斷了高端機床市場。
第三,性能上,精度不高、可靠性不強。
比如,國外機床可以長時間不停機工作,而國產機床很少能做到,如異響、振動等小問題就會層出不窮。
不管是哪種差距,都體現著我國機床的整體質量水平,而這些差距與機床的工業三基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基礎工業有三基:裝備、材料、工藝,缺一不可。
李雲海想在國內發展機床產業,就要從三基入手。
四海集團進口國外的產品,可以解決一時之渴,卻無法改變最終的格局。
但要在國內搞好機床產業,難度不比搞芯片容易。
放到90年代來說的話,機床比芯片更難。
機床和芯片一樣,都是十分重要的產業,並且在國防以及安全領域,機床甚至比芯片還要重要。
我國機床研製的難度不低於芯片製造,不變等死,變則找死。
沈機就是如此,研發多年還是2軸3軸的水平,5軸依然還是德日壟斷。
機床行業的問題首先是技術的積累,其次它是傳統型行業,投入大,相對來說利潤回報慢,這就造成後面的人材報酬不高。
這些原因互相作用形成惡性循環,能進入機床數控機械行業的人才,無疑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自身才能得不到相應回報,還那麽艱辛,有幾個人撐得下去?
四海集團現在還沒有涉足機床行業,不過已經在布局。
一個產業,要在國內從頭開始研製,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能曲線救國也是好事。
李雲海已經通過香江分公司,和德國的通快公司合作,通快公司在數控機床領域頗有名聲,如果能成功的控股這家企業,那麽四海集團就能掌握全球先進的機床技術。
這次和飛利浦談判失利,反而因禍得福,逼迫飛利浦方面主動出戰,來找李雲海談合作。
這對四海集團來說是一個好機會。
飛利浦公司的機床技術,算不上世界頂尖,但在某些領域,他們的機床還是值得稱道的,特別是在90年代,飛利浦經營的分公司眾多,很多產業還沒有售賣出去,就連阿斯麥都屬於他們的子公司。
如果李雲海能抓住這個機會,從飛利浦手裡拿到先進的機床技術,將來也能少走彎路。
不管怎麽說,美智子這次出手,替公司拿下了東洋的零件采購合同,都稱得上意義非凡。
她回來以後,受到了李雲海的公開表揚,還得到了加薪提職的獎勵,除此之外,她還能拿到一筆兩萬美元的現金獎勵。
李雲海當眾宣布了對美智子的這些獎賞。
高管們無不為美智子鼓掌叫好。
事後,美智子跟著李雲海來到他的辦公室。
李雲海讓蘇紅泡了一杯好茶端給美智子喝。
“幸不辱命!
”美智子端著熱茶,騰起的霧氣,迷幻了她俏麗的臉。
“謝謝你,美智子。
”李雲海真誠的說道,“如果沒有你,公司將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實不相瞞,我們和飛利浦的談判已經談崩了,他們開出來的條件,我們無法答應。
幸好你在東洋拿到了合同。
”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美智子甜甜的一笑,說道,“我是公司的職員,我很高興我能為公司排憂解難。
”
“美智子,你這次為公司付出了太多,謝謝你。
”
“我沒有什麽付出啊!
就是飛了一趟東京,和桑本加藤先生一起吃了個飯。
”
“你隻陪他吃了個飯?
”李雲海語氣中帶著絲許的情緒。
讓自己的女員工使用美人計,去陪客戶做那種事情,雖然是為了公司的利益,李雲海還是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美智子卻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對了,我還陪他一起喝了咖啡。
嘻嘻!
”
“然後呢?
他有沒有開出什麽過分的條件?
”李雲海見她說得這麽篤定,倒是一愣,追問道,“你那天不是跟我說,頭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嗎?
”
“對啊,就是在一起吃飯,喝咖啡。
”
“就這麽簡單?
難道他沒有提要求?
”
“提了要求,不過我沒有答應。
。
”
“你沒有答應,他也能和你簽訂合同?
”
“為什麽不簽?
這個合同對他們是十分有利的事情。
李總,你還不知道嗎?
我們東洋國內正在鬧危機,股市一落千丈,房地產價格雪崩!
我們國內的經濟增速降到了最低谷,無數的公司都在裁員以求生,很多炒股的人輸得一無所有,隻能去跳樓。
”美智子越說越激動,描述她在東京看到的一切慘狀。
李雲海最近太忙了,忙到把東京發生的經濟泡沫破裂一事都給忘記了。
1991年,對於東洋人來說是個可怕的年份,當他們回想起當年的情形一定會詫異——為何房價會突然下跌?
東京房價迎來悲情一刻,房價3個月暴跌65%,成交萎靡、銀行貸款斷供,一夜間購買房產的千萬富翁變成了千萬負翁。
自殺、破產集中爆發。
這一停滯,直到20多年後還沒有緩過神來。
李雲海聽了美智子的講述,這才恍然大悟,說道:“你是說,桑本加藤的那家公司現在經營困難嗎?
”
“也算不上特別困難,他們是做製造業的,比做金融、房地產的公司要扛得住,不過也在虧損了。
”
“那為什麽我們之前找他們談合作,他們不肯答應呢?
”
“李總,他們雖然沒有答應,但也沒有回絕,是吧?
”
“好像是的。
”
“因為他們自顧不暇,公司裁員過半,辦公室裡隻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在做事,我們發過去的郵件很可能沒有人看。
也有可能接到我們電話的人,上午還在公司,下午就被炒了魷魚,他們哪裡還有心思管公司的事務?
”
“這麽嚴重?
”
“是的,很嚴重!
李總,我這次找到桑本加藤談判,其實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就談妥了合作項目。
”
“這樣?
那桑本加藤提出了什麽要求?
”
“他想問我們公司借款,就是用未來的訂單向我們融資。
”
“哦?
這倒是很新奇,你拒絕他了?
”
“我必須拒絕他,因為我不知道他們公司還能撐多久,萬一他們公司哪天倒閉了呢?
那我們借給他們的債務就無法清償了。
”
“美智子,我倒有個想法。
”李雲海沉吟道,“我想入股他們公司。
他們公司的數控機床技術,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
“入股?
李總,東洋的股市都崩盤了,你還敢買他們的股票?
”
“美智子,我們公司需要桑本加藤那家公司的技術。
他們不是缺錢嗎?
我可以給他們投資!
”
“可是這筆投資,很有可能會虧本。
”
“沒事,我要的是技術,哪怕因此虧本也在所不惜。
”
“李總,你這麽做,風險真的很大。
就算你入股了,他們也會簽訂股權協議,真正的核心技術是不會轉讓給你們的,甚至不會給你權限查看那些機密資料。
這些權利,在投資入股協議書上都會寫清楚。
”
李雲海不由得一愣,心想東洋人果然狡詐陰險得多。
美智子道:“如果你隻是想得到他們的技術和機器,那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
“你說,什麽方式?
”
“仿造!
李總,你不是很熟悉這種方式嗎?
你們是怎麽仿造出芯片來的,就怎麽仿造出他們的機床來。
”
李雲海苦笑一聲:“機床有核心部件,他們可以卡我們的脖子,我們想仿造也難。
核心主軸、數控裝置、驅動裝置,這些才是我們想要的東西,但核心技術掌握在他們手裡。
我們想仿造太難了!
”
“比造芯片還要難嗎?
”
“問題在於,芯片在我國有一定的基礎,也有完整的供應鏈,我們和國外相差的距離,本就隻有一兩代的差距。
但是機床工業的話,我們國內的基礎太過薄弱了,我們無法獨立生產出機床的部件來。
”
“所以呢?
那我們能怎麽辦?
”
“很難辦!
我想控股一家有名氣的機床廠,然後再在國內培植整個產業鏈,最後再努力實現機床的國產化生產。
”
“既然你想入股,那我再找桑本加藤談一談好了。
或許他們現在缺錢用,會答應你的要求呢?
”
“很好,美智子,辛苦你了。
你跟他談一談,如果能收購他們公司那就最好了。
”
“收購他們公司啊?
好,我知道怎麽和他們談判了。
”
李雲海定定的打量美智子,想找出她與之前不同的地方來,但是失敗了。
美智子和去東京之前並沒有什麽區別,還是那樣的俏麗甜美,眼睛裡也蘊含著迷人的青春風采。
李雲海長籲了一口氣,心想自己之前誤會了她,還以為她為了拿下合同,不惜犧牲了色相呢!
原來她隻是巧妙的利用了對方的弱點,從而促成了談判。
這一次美智子單刀赴會,又成功拿下合同,讓李雲海對她刮目相看。
四海集團現在擁有很多外國員工,但真正在總部工作的外籍員工卻不多,除了大衛就是美智子。
這兩個人的表現,都讓李雲海深感滿意。
李雲海看到了美智子談判厲害的一面,決定發揮她的長處,將她從展覽部門調到銷售部門,擔任趙金平的助理。
副總的助理是一個很重要的職務,也是升職加薪的最佳跳闆,相當於體制內領導的秘書一職。
近水樓台先得月,領導身邊的紅人,自然比別人更多一些晉升的機會。
美智子也想挑戰更有意義的工作,答應調到銷售部工作。
“李總,今天晚上,我能請你吃飯嗎?
”美智子發出邀請。
“有什麽名目?
你的生日已經過了,今天為什麽還要請我吃飯?
”
“不為什麽,就是想和你一起吃個飯。
你能滿足我的要求吧?
”
“好,你剛立下了這麽大的功勞,我當然得答應你。
”
李雲海把趙金平喊了進來,正式介紹美智子給他認識,並叮囑他一定要多利用和栽培美智子,人盡其用。
趙金平對此事持保留態度,他覺得美智子當銷售副總的助理,有些拔苗助長,以美智子入職的時間資歷來說,明顯還不夠資格當助理。
不過趙金平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也很尊重李雲海的決定。
除非李雲海在錯誤的路上走得太遠,趙金平才會善意的提提意見,大多數時候,他對李雲海的命令都是貫徹落實,不折不扣的執行,不找任何理由。
這樣的人才,的確是不可多得。
因此李雲海對趙金平十分倚重,予以重用。
趙金平聽了李雲海對美智子的介紹,微微一笑,說道:“李總,你放心吧,我和美智子也不是陌生人,我和她一定能合作愉快。
”
李雲海道:“好,你們去談談工作吧!
”
美智子跟著趙金平來到銷售部所在的樓層。
趙金平帶著美智子到各個科室轉了轉,熟悉環境,認識部門的人員。
美智子親切的面容,優雅的體態,端莊的身段,贏得了銷售部員工的好感。
在大辦公室的時候,有人忽然問道:“美智子?
是不是東洋人啊?
”
美智子甜甜的一笑,彎了彎腰:“是的,我是東洋來的,請大家以後多多包涵。
”
提問的人冷笑道:“我們四海集團自詡為民族企業的標杆,怎麽能容許一個東洋人到公司來工作?
難道真的找不到人了嗎?
”
趙金平臉色一變,厲聲說道:“張文宇,你胡說什麽?
美智子雖然是東洋人,但她和我們一樣,都是四海人!
”
張文宇夷然不懼,一臉破罐子破摔的大無畏表情,冷笑道:“趙經理,你以前可不這樣,你以前嫉惡如仇的啊!
現在怎麽也對東洋人獻起諂媚來了?
”
趙金平沉聲說道:“張文宇,你不許再胡說八道!
”
張文宇指著美智子,破口大罵道:“我就說她怎麽了?
我還想乾死她呢!
媽了個巴子的!
她的先輩跑到我的家鄉,殘殺了幾萬無辜的老百姓!
其中就有我的爺爺奶奶!
這個血海深仇我一定要報!
”
趙金平怔忡。
張文宇越說越激動,抓起桌面上的文件夾,照著美智子的臉打了過來,同時大喊道:“有她沒我!
我不跟她共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