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踏破鐵鞋
李雲海又了解其他型號複印機的價格,最便宜的也要賣7千塊錢一台。
這個光哥,原來是個二道販子!
並不是真正的進口商!
李雲海下了這麽一個結論。
哪怕是後世,買舊的複印機也沒有這麽貴的!
冬莞的和誠商行,和光哥的買賣其實差不多,他們都是在賣二手複印機,隻不過一個是零售,一個是批發。
如果李雲海沒有重生的智慧和經驗,如果他隻是想做劉世滔銀行的那個訂單,也可以在這邊批發五台複印機回去,修複一番,每台賺兩三千塊錢的差價,五台複印機也能賺一萬塊錢呢!
但是,李雲海志在不此。
他相信,就在花城,或許就在天河地區,就有另一個複印機商人的存在,那個人售賣的商品,才是真正的一手貨源,才是李雲海真正需要的。
今天太晚了,李雲海也不可能再到處去尋找。
他沒有一口拒絕光哥的合作,而是說自己是出差采購的,還需要跟上級請示匯報,如果確定要買的話,改天再來。
光哥問他是哪個單位的?
李雲海為了取信於人,畢竟很可能和此人合作,於是掏出劉世滔給自己開具的出差介紹信給他看。
光哥瞥了一眼,看到西州和銀行幾個字,又見到了銀行的公章,不由得肅然起敬,語氣之間明顯熱情了許多,掏出一張名片來,雙手持著,遞給李雲海,說道:“兄弟,你一定要來我這裡買!
你買三台以上的話,我還可以給你一個優惠的價格。
”
李雲海趁機問道:“我要買五台的話,伱最少能給我多大的折扣?
”
光哥做了個八的手勢:“我給你打八折!
收據你想怎麽開就怎麽開,你說開一萬塊錢每台都使得!
”
這做法就很上道了!
李雲海就算全部買標價1萬塊錢每台的複印機,打八折下來,也隻需要八千塊錢一台,賣給劉世滔的銀行,每台機器能賺四、五千塊錢!
五台複印機,李雲海至少可以淨賺兩萬以上。
可這五台複印機,需要4萬塊錢的成本!
而李雲海身上,隻有2000多塊錢。
到哪裡去弄四萬塊錢來呢?
李雲海犯愁了。
他告辭光哥,離開了棚戶區。
這邊都是居民小區,連個像樣的旅社都沒有。
李雲海心想,乾脆到市中心去住吧!
順便逛逛花城的夜市,買一點便宜又好用的港貨。
花城是最早放開的城市。
1978年是改變我國經濟發展的一年,改革開放的這年徹底改變了城市發展的命運,花城亦是如此。
花城走在了改革開放的前沿,率先開放了魚鮮、水果、蔬菜、三鳥(雞鴨鵝)市場。
瑞南路開起了農副產品市場。
1979年,東方賓館舉辦了國內第一個營業性質的音樂茶座。
當時工人的工資隻有20多塊錢,音樂茶座的門票卻要7元。
1983年,南方大廈把地下防空洞開辟為洞天商場,成為我國第一條地下商業街。
1984年為了統一管理道路周邊的攤檔和解決低收入人群生計問題。
花城辦起了西湖路燈光夜市。
這也是全國最早開辦的燈光夜市。
李雲海乘坐公交車,來到繁華的城區,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整潔的招待所住宿。
“同志,請問有沒有床位?
”李雲海詢問服務台。
“五人間還有空床。
”服務台的婦女看了他一眼,說道,“五塊錢一個床位,你要不要?
”
這物價,貴得離譜!
不愧是花城啊!
李雲海嫌貴,問有沒有20人的超大間?
服務台說有是有空床,不過呢,20人的超大間,是上下鋪,不管你睡上鋪還是下鋪,別人翻個身都能吵到你,20個人,每人打個呼嚕,你一個晚上就別想睡好覺。
而且價格並不便宜,也要3塊錢一個晚上,你還不如多花兩塊錢住五人間,反正回去可以找單位報銷。
李雲海想到澡堂子裡過夜的那種恐怖感覺,咬了咬牙,要了個五人間的床位。
他掏出介紹信,又拿出五塊錢付了房費。
前台登記了信息,帶著李雲海上樓。
這是一個五人間,裡面有五間獨立的小床,被褥什麽的看起來十分乾淨整潔。
房裡面已經住了兩個人,一個中年男人,一個青年男子。
李雲海一進來,中年男人便笑眯眯的和他打了聲招呼:“小同志,你年輕有為啊!
這麽年輕,就能代表單位出差!
”
青年男子本來是側著身在看書的,聞言也轉過身來,看了李雲海一眼。
李雲海微微一笑。
20世紀80年代初期,我國尚未實行公民身份證制度,機關和企業的幹部職工到外地出差,必須持有單位介紹信,才能在旅店或招待所住宿。
這時候的旅社不準私人經營,服務行業全都是國營買賣,想住宿就必須得有單位介紹信。
出差算得上美差,拿著公家的錢,坐車、閑逛、住宿、遊玩,一般來說輪不到剛入職的年輕人。
這個中年男人走南闖北,見識多了,根據經驗推測出來,李雲海這麽年輕就能出差,可見他在單位很受領導器重,於是很刻意的和李雲海攀談,問他是哪裡人氏,在哪個單位工作,擔任什麽樣的職務?
李雲海說自己還有事,回來再聊,他把皮包塞在被子底下就出了門。
皮包本身被劃爛了,裡面隻有一本書和一套換洗的衣物,並無貴重物品,何況這是國營招待所,每個住宿的人都辦理了登記手續,倒也不怕有人偷盜。
李雲海下了樓。
服務台的婦女見他要出門,好心提醒道:“小兄弟,你出門在外,晚上小心一點啊!
要是碰見查暫住證的,你拿單位介紹信給他們看,就說是出差的,住在我們招待所就行了。
”
李雲海明白人家是一片好心,這年頭查暫住證,還真不是開玩笑的。
辦一個暫住證,要花一個月的工資,一般出來打工的人都舍不得辦理。
有一段時間,沿海城市查暫住證特別嚴厲,抓到後要麽交錢辦證,要麽讓工作單位來領人。
三無人員的話,則遣返原籍,嚴重的還要拘留幾天甚至送去勞役場所。
他站住腳,跟婦女說了一聲謝謝,又問她:“大姐,請問哪裡有夜市逛?
”
這一聲大姐,把婦女喊得容光煥發,熱情的走出櫃台來,站在門口,指著外面的馬路,笑著說道:“你住對地方了,我們旅社離夜市最近了。
從這邊街道左拐,走三百多米,再右拐,就是本市最大的燈光夜市。
”
李雲海再次道了謝,出門前往燈光夜市。
花城的燈光夜市,真個是亮如白晝,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這條白日裡安安靜靜的街道,到了夜晚就展露出熱鬧喧囂的另一面。
上千家攤檔一字排開,每家檔口上方都懸掛著明晃晃的燈管。
上千條燈管組成一條明亮的光河,在墨色的夜空下分外璀璨奪目。
在這燈火輝煌裡,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摩肩接踵的人群,來自五湖四海。
流動的光影,組成一幅改革開放的生動畫卷。
市場裡的經營人員主要有三類:上山下鄉的返城知青,國營、集體企業的精簡人員,勞改釋放人員。
這些人生活無著,需要妥善安置。
花城便劃了一些街道,舉辦夜市,統一管理個體攤檔,同時解決待業青年的生計問題。
由於毗鄰港澳,攤主們對時尚的觸覺十分敏銳,國內外的新款時裝總是很快就能在夜市上出現。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花城的燈光夜市成為展示最新時尚潮流的窗口。
到這裡逛夜市的人,每晚有數萬人。
除了夜生活還不豐富的本市居民,更多的是來自全國各地的服裝批發商,還有不少高鼻梁藍眼睛的外國人。
李雲海好不容易來一趟花城,當然要帶一些東西回去。
他看中了一條連衣裙,是西州不曾有過的時新款式,一問價格,要價25元。
李雲海覺得貴了,還價15元。
攤主是個年輕姑娘,嘴皮子輕輕薄薄的,特別會說話:“同志,你是買來送給女朋友的吧?
那你選對東西了!
整個花城,我攤位的貨,是最時尚、價格最便宜的,很多外地批發商都來找我批貨呢!
我看你誠心想要,我就給你一個批發價,20塊錢,不能再少了。
”
李雲海摸了摸那條裙子的布料,又還價18塊錢。
攤主哎喲一聲,一臉吃了大虧的苦相:“同志,你可太會還價了!
你比我們女人還會還價!
得了,得了,18塊錢賣給你了。
講真的,我頭一回賣這麽低的價格,比批發還要便宜呢!
你再看看我攤位上的其他款式吧?
你看這件水紅色的確良襯衫,隻賣5塊錢,不講價啊!
”
李雲海拿起那件襯衫看了看,說道:“我要兩件,一共八塊錢吧!
”
攤主咯咯笑道:“同志,你太會過日子了!
你是我的老顧客了,賣給你了。
”
李雲海掏出26塊錢,買下了一條裙子兩件襯衫。
他又逛了逛街,看到一個賣皮鞋的檔口。
這邊皮鞋的款式很多,比西州百貨大樓皮鞋專櫃的好看,西州的皮鞋,不是大頭皮鞋,就是圓頭皮鞋,很少有其他款式。
“這雙皮鞋怎麽賣?
”李雲海指著一雙皮鞋問。
“35塊錢!
”
“這麽貴?
20塊錢行不行?
”
“賣不了啊!
你誠心想要,32塊錢,最少了!
”
李雲海又還了幾次價,把價格壓到了25塊錢成交。
他請老闆拿了個42碼的鞋子試了一下,還不錯,穿在腳上挺神氣,比穿膠鞋更像個城裡人,也更像個國家工人。
夜市大多是服飾攤、鞋帽攤、小吃攤,還有就是女人用的首飾攤比較多。
李雲海在夜市逛了一個小時,提著滿滿一袋子東西回到旅社。
出門在外,人靠衣裝。
他以後也是個跑生意的人了,所以給自己置辦了兩身行頭,一件白襯衫、一件藍T恤,一條藏青西褲,一條休閑牛仔褲,一雙時尚小頭皮鞋,一雙運動鞋。
還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一個公文皮包,容量很大,可以裝不少文件材料,也可以裝一套夏天的衣褲。
這些東西,都是他上學期間舍不得買的。
今天在夜市上,趁著東西便宜,他一股腦的置辦齊全了。
每一樣東西,他都盡量還價,貨比三家,不厭其煩的還價,直到攤主不耐煩了,不想做他這單生意了,他才掏錢買下來。
這趟出門,可能是他幸運,並沒有碰見查暫住證的。
旅社房間又住進來兩個人,五人間的床位住滿了客人。
李雲海洗了澡,換上新衣服,整個人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他躺在床上,想著明天去哪裡找更便宜的二手複印機商人。
旁邊的那個話癆中年男人,在和剛來的一個旅客聊天。
李雲海聽到他們居然談到了複印機,立刻尖起耳朵,認真的聆聽他們交談。
中年男人說他認識的一個人,以前專門修理打字機,賺到了不少錢,最近在北金做複印機維修,修一台複印機,少則賺幾百塊錢,多則賺上千元,隨便動動手指頭,就比別人一年的工資還要多。
新來的旅客是個三十歲左右的胖子,他很怕熱,脫了上衣,坐在床沿,肚皮重疊在一起,像挎了三個遊泳圈。
他不停的用折扇扇著風,說道:“我認識一個邰灣的商人,他專門批發海外的舊複印機,價格很便宜,都是論噸賣!
”
中年男人嘿嘿笑道:“論噸賣?
那估計是洋垃圾吧?
不值錢的東西,做不了什麽用處!
複印機我們單位也有,都是美日德才能生產的先進機器,金貴得很哪!
一台機子,少說也要好幾萬,貴的要賣幾十萬。
哪有論噸賣的?
”
胖子噴著口水,用手指著天,信誓旦旦的說:“我的話還能有假?
我在來的火車上,跟那個台商睡在一個臥鋪車間,他就躺在我對面,我親口聽他說的。
可惜我不懂複印機,也不做這一行!
不然我就找他拿貨了!
”
李雲海霍然起身,大聲問道:“大哥,你好,請問一下,你說的這個邰灣商人,他在哪裡?
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