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球有酷吏之稱，說白了除了做官為人有些嚴苛之外，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實乾派！

　　不然，作為堂堂的司隸校尉，在對付宦官一黨時，他也不會冒著巨大的政治風險親自衝鋒在第一線。

　　林沙拿出的這疊關於雒陽居民‘衣食住行’的詳細資料，很多陽球的胃口，也不怪他時不時發出驚呼聲和滿意的大笑聲。

　　可是慢慢的，隨著翻閱的紙張逐漸增多，眼球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滿臉的凝重。

　　“呼，看來某對民生的關注，還遠遠不夠啊！
”

　　放下手裡的書稿，陽球滿臉感歎說道。

　　這是自然！

　　林沙懶得說話，丫的你上台後，就一門心思象征和整宦官，哪有時間和精力理會民生之事？

　　也就是雒陽做為天子之城，乃是整個大漢王朝的政治和經濟中心，自身的經濟情況相當繁榮，這才沒有因著朝堂的動蕩出現蕭條。

　　此時雒陽官府奉行的是最原始的自由經濟，官府隻管收稅，至於百姓民生經濟發展得是好是好，根本就入不了官府的法眼。

　　隻有在災荒年間，官府會管控一下糧食價格，打壓想要發國難財的奸商，其餘事關經濟之事，基本就沒怎麽管理過。

　　一切，都是按照市場自行調控發展。

　　可想而知，有世家大族參與把控市場的情況下，雒陽城的經濟水平冠絕大漢朝，甚至此時整個世界，可刨除其中世家大族把控的部分，其實也就沒剩什麽了，事關百姓生活水平的民生經濟糟糕得很。

　　比如說衣食住行中的衣吧，隻說最關鍵的布匹，隻有綢緞和麻布這兩種布匹為主流，綢緞自然隻有富貴人家才能穿得起，普通百姓隻能穿麻布衣服。

　　放在現代，麻布衣服也弄出花來了，不管是舒適度還是質量都相當不錯，穿出去也不顯得有什麽問題。

　　可在這個時代，紡織技術水平說高也高，說低那真就低到姥姥家了。

　　如果沒點子技術儲備的話，像是綢緞這樣的玩意是萬萬做不出來的，要將蠶吐出的絲編織成布，而後又用綢布製作衣裳才有精美華貴，又柔軟舒適的綢緞衣服供富貴人家使用。

　　可說紡織技術差勁，卻又真的差到極點。

　　普通百姓穿的葛衣也就是麻衣，尼瑪都是粗麻所製，不僅看起來就跟後世的編織袋一般露出不少空隙，而且穿起來還不保暖摩得皮膚生疼。

　　這還是殷實的百姓人家，才能穿得起穿得上的衣服！

　　還有許多的貧民家庭，一家人就隻有一身麻衣，還是磨損得不成樣子的那種，出門時由家庭主要勞力穿著，家中剩餘人等全都光著身子不要太慘。

　　不是這個時代的生麻產量太低，而是抽麻的工藝很落後，需要花費大量人力和物力才能抽麻製成衣服。

　　想想就知道，製成一件麻衣都這麽麻煩，就算生麻野地裡到處都是，可麻布的價格也不是一般貧民能夠消受得起的。

　　林沙用現代時的統計方式，以抽樣的模式將雒陽城中百姓在衣物方面的需求情況做了詳細統計，看去來非常直觀明了，卻又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陽球從來都不知道，雒陽城裡竟然還有這麽多連衣服都沒得穿的貧民。

　　這一刻，他的心都微微顫抖起來。

　　“異度，情況真的，如此糟糕？
”

　　抽出那一份包含了與‘衣’相關的一疊紙張，陽球神色凝重沉聲問道。

　　“隻有比上面記錄的更加糟糕！
”

　　林沙單獨一人調查抽樣，看到的聽到的情況，自然很不全面，不過就是如此已經足夠叫陽球心生感觸。

　　“有什麽解決辦法？
”

　　陽球沉默了，過了許久才緩聲開口：“起碼也得整個雒陽城裡的百姓，人人都有衣服穿才可！
”

　　“這個倒是簡單！
”

　　林沙笑著回答，等的就是陽球的這句，笑著從懷裡又取出一疊稿子，直接放在陽球身前的桌案上，指著幾張結果異常簡單的畫紙笑道：“城裡百姓穿不起衣服，不是因為生麻數量不夠，而是抽麻的工藝不成，這是幾份簡單抽麻的機關，隻要有這些玩意放在家裡都能自己抽麻織布！
”

　　林沙的腦海中，可是記中不少的抽絲工具，隻要稍稍琢磨一陣，就能將其完整複製出來。

　　再說抽絲織造布匹乃是華夏百姓歷來的傳統，在春秋戰國事情就已經出現了家庭織布機，隻是功能比起後來經過優化的織布機差遠了，林沙也都畫出了改良機器的摸樣和方法步驟。

　　“這些東西，能成麽？
”

　　陽球看得頭暈，他雖然是個實乾派，可惜出身豪族對這些生活用品並不了解，隻是掃了幾眼便沒了興趣，直接開口問道。

　　“試試不就知道了麽，又不是太麻煩的事情！
”

　　林沙笑道：“隻是，方正兄你在弄試驗這些的時候，千萬別弄出太大動靜，不然叫那些世家豪族的人察覺了，估計想要在百姓家中傳播就難了！
”

　　“不會吧，他們難道還會看上這麽點子利益？
”

　　陽球有些不以為然，還是笑道：“這事某自會小心，異度放心就是！
”

　　“怎麽會是一點子小利益？
”

　　林沙卻是搖頭笑道：“方正兄要知道，布帛可是能做貨幣使用的，官府收稅時也承認布帛的價值！
”

　　“異度的意思是？
”

　　陽球心頭一震，頭腦迅速轉動立刻反應過來，吃驚道：“你畫出的這些機關，也能提高絲帛的製造速度？
”

　　林沙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表示正是如此。

　　“那……”

　　陽球一時有些卡殼，盯著林沙許久見其一直神色如常沒有絲毫異色，最後自己退讓無奈道：“異度，你可真是給某出了個大難題的！
”

　　他本就出身豪族，自然對世家豪族的一應行事作風相當了解，隻要有利益可得，世家豪族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要壟斷！

　　盡管他們對經濟學沒有絲毫概念，卻是通過以往的經驗得知，壟斷才是最大的暴利。

　　在這個布帛等同於銀錢，有些時候甚至比銀錢還要吃香的時代，能夠高效率製作絲帛麻布的機關，可想而知會受到多大重視？

　　而為了壟斷這些機關，他們絕對會出大力氣，組織一切推廣這些機關的行為，甚至不惜出動武力暗中解決！

　　想到幾張紙上畫著的，很可能引發激烈流血衝突的機關，陽球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相當沉重。

　　想要做點實事，怎麽就這麽難呢？

　　“方正兄，用不著沮喪！
”

　　見陽球一臉頹敗，顯然明白這些機關的重要性，林沙輕笑著寬慰道：“隻要前期試驗機關的時候小心一些，不要被世家豪族發現就成了，到時候推廣的時候咱們來個大動作，不給他們反應機會就是！
”

　　“如何推廣？
”

　　陽球眼睛一亮，來了興趣問道：“還請異度教某！
”

　　“哈哈很簡單，就是由司隸校尉衙門出面，先製作個上千架甚至更多機關，然後直接送到挑選好的家庭手中！
”

　　林沙笑著說道：“這就要看方正兄的魄力了！
”

　　“白白奉送麽？
”

　　陽球臉色一苦，鬱悶道：“令隸校尉的官邸庫房也沒那麽多銀錢啊！
”

　　“先借後買！
”

　　林沙輕笑道：“隻定一個比成本價高一點的價格，然後讓那些得了機關的百姓拿成品布匹償還就是！
”

　　“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

　　陽球眼睛先是一亮，而後又暗淡下來遲疑道：“隻怕機關到了手之後，那些百姓不會再付錢的！
”

　　“那就要看你怎麽挑選送機關的百姓了，是身家清白卻沒有壯勞力的家庭，還是其它什麽條件的家庭！
”

　　林沙不以為意笑道：“隻要挑選得好就不會出問題，一般百姓都老實本分得緊，可沒膽子跟衙門刷這等花頭！
”

　　陽球點了點頭，他倒是想岔了，以為普通百姓都是接觸過的那幫奸猾之徒，他們可沒膽子跟官府耍滑頭。

　　“那還試什麽，直接按照這些圖紙製造機關就成，然後挑選合適的百姓人家送過去不就完了！
”

　　陽球一時大喜，很有些不一味然道，顯然對林沙行事方法不是很讚同。

　　“還是先製造出來試試吧，某也不知圖紙上畫的是不是能成！
”

　　搖了搖頭，林沙否決了陽球的好意，笑道：“還有，方正兄也可召集部分木匠，先讓他們熟悉這些機關的製作流程，等弄得熟能生巧了，以後再大量製作也不會出什麽問題，不然臨時動手出了岔子即可就不好了！
”

　　“如此，那就按照異度所言去辦吧！
”

　　陽球雙目炯炯，拿起那幾張簡陋圖紙輕笑著說道：“這幾張圖紙就先放在某這裡了！
”

　　“這是應該的！
”

　　林沙輕笑道：“不過之前那這些書稿中，有關‘衣’的那一篇某得拿走！
”

　　“這是為何？
”

　　“某還想拿去給伯喈先生，還有子乾先生看看呢，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認可，然後複製幾份散播出去！
”

　　林沙眼中精光閃爍，輕笑道：“某還想靠這些攢寫實際的文章，在雒陽城裡揚名立萬呢，先得讓兩位先生看好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