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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爭之世》資料

《大爭之世》 作者: 月關 17073 2024-08-13 17:27

  魚腹藏劍──公子光奪位刺王僚

  據《史記•吳太伯世家》記載:吳國的始祖為太伯。
當年,太伯是周太王的長子。
為了讓父親把王位順利地傳給自己喜歡的小弟季歷,他和二弟仲雍離開周原,悄悄出走。
兩個人千裡迢迢,來到荊蠻聚集的長江下遊,隱居在那裡,並以德望統治了”斷發文身”的土著百姓,建立起吳國。
據傳,這件事發生在殷商末年。
西周和春秋前期,由於吳國和中原各國沒有什麽來往,史書上也就缺乏有關吳國的事跡。

  春秋時期的吳國,位於長江以南,即今江蘇和浙江一帶,原是一個比較落後的國家,被中原諸國稱為”蠻夷之邦”。
公元前583年,晉景公采納從楚國叛逃到晉國的申公巫臣的策略,扶吳製楚,派巫臣到吳,用中原的乘車、射禦、戰陣教吳人,又教吳人攻楚。
從此,吳人開始擾楚,吞並一些附屬楚的蠻夷小國,逐漸強盛起來,到了壽夢執政時,便公然稱王。
邦國強盛是好事,但隨之而來的便有王權的爭奪。

  覬覦王位公子光折節交友

  吳王壽夢有四個兒子:諸樊、餘祭、夷昧、季紮。
諸子之中,季紮最賢。
壽夢臨死之時,欲立季紮,但季紮堅辭不受。
於是壽夢將王位傳給諸樊,並約定兄終弟及,必使季紮取得王位。

  諸樊立刻要把王位讓給季紮,並說:”這是父王的遺志。
”季紮回答道:”父王在世時,我不願位列東宮,父王歸天,我怎麽能搶兄長的王位?
哥哥若再逼我,我隻好出避他國。
”諸樊拗不過季紮,隻好以父命繼位。

  作了吳王的諸樊,心想:”我要是活到老才死,按次序傳位,傳來傳去,四弟還能繼承王位嗎?
我得另想辦法。
”於是,他親自率領吳軍攻打楚國,戰死在疆場上。

  大臣們依照壽夢的遺願,立餘祭為吳王。
餘祭了解兄長的心意,說:”哥哥戰死,為的是要把王位盡快傳給季紮。
”他也親自率軍去攻打越國,打了勝仗,自己卻讓越國的俘虜刺死了。

  三公子夷昧依次當立,他也不肯登基,堅持讓位於季紮,並說季紮訪問徐、魯、鄭、衛、晉諸國的時候,各國的君主和大臣沒有一個不佩服的。
原來,季紮奉吳王餘祭之命出聘,在魯國觀樂,品評優長,使魯人欽服。
至齊,與相國晏嬰交了朋友。
適鄭,與相國子產交換衣帶作為紀念。
及晉,與趙武、韓厥、魏舒相友善。
尤其是他訪問徐國的舉動,更是讓世人感動。
季紮和徐君會談的時候,徐君很是羨慕地瞧著他隨身佩戴的寶劍。
徐君沒有明言,但季紮知道他欣賞自己的寶劍。
季紮很想送給他,可因為還要訪問別的國家,不能沒有防身的兵刃,隻好作罷。
等到季紮完成使命回來,再過徐境的時候,徐君已經死了。
季紮到他得墳上去祭奠,臨走時解下寶劍,掛在墳前的樹上。
隨從不明白,便問:”徐君已經死了,還送寶劍幹什麽?
”季紮回答道:”貴在心交,我的心裡早已答應送給他,怎麽能因為人死了就失去信義。
”這樣一來,夷昧更加敬重季紮,誠意讓位。
但季紮寧死也不同意,夷昧隻好自己作吳王。
他采納季紮的建議,罷兵安民,和好各國,太太平平地作了幾年吳王。

  公元前527年,吳王夷昧身患重病。
臨死時,他重申父兄之命,要季紮接替王位。
季紮再度拒絕,並逃到邊邑延陵躲藏起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群臣遂奉夷昧的嫡長子州於為王,改名僚,稱吳王僚。
這引起了一個人的不滿,他就是壽夢的長孫、諸樊的嫡長子公子光。
公子光認為:按照嫡長子的繼承傳統,王位當屬自己;按照先王傳弟不傳子的遺囑,也輪不到夷昧的兒子州於。
公子光一心要發動宮廷政變,把王權奪回來。

  公子光不敢貿然行事,因為他清楚對方的實力。
王僚不僅有季紮的輔佐,更有胞弟掩餘、燭庸執掌兵權,他的兒子慶忌也是吳國著名的勇士。
然而,公子光不消極等待。
一方面,他極力表現出忠誠於吳王僚,時時處處都在為吳國效命,以鞏固自己作為王兄的地位。
公元前525年、519年、518年,吳楚三次交戰,公子光表現出色,奪得楚國兩座城池,贏得朝野一片讚譽,更博得了吳王僚的信任。
另一方面,公子光在暗中積極創造條件,為將來奪取王位而一磚一瓦地鋪平道路。
他任命心腹被離為市吏,密令被離借在市場任職的方便搜羅奇能異士,以為己用。

  這一天,被離閑遊街市,見個赤足破衣、披發垢面的狂人,手持斑竹管簫,吹奏乞食,辨聽簫音,淒苦哀惋,細觀人相,驚其面貌,恭請茶肆,彼此交談,十分傾心。
被離這一留意,竟為吳國日後稱霸中原發現了一個大人才。
這個佯狂吹簫的人並非等閑之輩,他便是楚國名臣伍子胥,因其父兄為楚王所殺,逃奔吳國。

  被離與伍子胥的交談,早有人報知吳王僚,吳王僚召其入見。
被離一邊使人私報公子光,一邊讓伍子胥沐浴估衣,同去晉謁。
交談之中,吳王僚為伍子胥的才辨所折服,當即拜為大夫。
伍子胥說及父兄冤仇,頭髮上豎,目眥盡裂,乞請吳王舉兵伐楚。
吳王僚憐其孝順,猶豫片刻,答應了他的要求。

  公子光素聞伍子胥的智勇,有心把他網羅在自己的門下,就去見吳王僚,勸他說:”吳楚結怨已久,臣身臨作戰,難獲大勝。
如果單純為子胥興師,勝則洩匹夫私恨,敗則讓邦國受辱。
伍子胥勸大王攻楚,不是為了我國,而是為了替父兄報仇。
大王要打仗,退一步說,也要做好準備,挑選時機,才能馬到成功。
現在隻憑子胥的一句話,就要興兵出師,大王豈不是為了別人洩憤而不顧社稷榮辱嗎?
”吳王僚覺得有理,便疏遠了伍子胥。

  伍子胥料到公子光入諫必然別有用心,在吳楚交戰問題上花費口舌,使吳王改變初衷。
他隨班入朝,向吳王僚辭職。
公子光對吳王僚說:”伍子胥因為大王不肯發兵,所以辭職不乾。
這種人用之無益,送他幾畝地,讓他躬耕自養算了。

  伍子胥辭職後,公子光帶著粟米美酒,私下前來拜訪。
兩人各言心志,一個願意相助奪權,一個允諾興師復仇。
伍子胥借機薦舉了壯士專諸。

  專諸是吳國堂邑(今江蘇六合北)人。
伍子胥從楚國逃奔吳國時,在路上遇見專諸與人格鬥,怒氣衝天,勇不可擋,非常欽佩。
不料過了一會兒,專諸聽見妻子叫他,竟然俯首帖耳,從命而歸。
伍子胥心中疑惑不解,便向前詢問:”你剛才盛怒之下,令人膽戰心驚,為什麽卻對一個弱女子如此順從?
”專諸答道:”你這個人說話怎麽這麽難聽?
你看我的相貌,是那種愚蠢不堪的人嗎?
告訴你,屈服於一人之下,必能淩駕於萬人之上!
”伍子胥對他的回答十分讚賞,又觀察他的相貌,見其口闊目深,熊腰虎背,氣度雄偉,知道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俠義之人,臨難可以托命,於是與他結為莫逆之交,以備將來之用。

  聽了伍子胥的介紹,公子光邀請他一同去探望專諸。
專諸見伍子胥同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公子來訪,連忙出來迎接。
伍子胥為雙方引見後,公子光捧出好些金帛作為見面的禮物。
專諸堅辭不受。
經伍子胥反覆勸說,方才接受。
就這樣,三人成了朋友。
公子光見專諸家境貧寒,便經常派人送去粟肉布帛,自己也不時前去問候。
專諸對此非常感激,表示願為差遣,以報答公子光折節相交的知遇之恩。
一天,公子光向專諸詳細地複述了祖父傳弟不傳子的遺囑後說:”兄終弟及,季紮王叔讓位,王權宜重歸嫡長,嫡長之後,舍我其誰?

王僚貪位恃力,不肯退讓,我力弱不足以圖大事,欲請壯士相助。
”專諸慨然應許,問道:”不知王僚有何嗜好?
凡事輕舉無功,要殺王僚,得投其所好,順著他的習性靠近他。
否則,王僚防守嚴密,難於下手,即便下手,也不能作到萬無一失。
”公子光想了想說:”王僚喜滋味,特愛吃魚。
”於是專諸動身前往太湖,尋找名廚,學習製作魚炙的手藝。
他專心緻志地學了三個月,魚炙的手藝已經十分精湛,便返回都城,待公子光之命。

  投其所好專諸獻魚刺王僚

  一天,公子光對伍子胥說:”專諸已精魚味,有什麽法子才能接近王僚呢?
”伍子胥回答說:”事情不那麽簡單,公子慶忌時時隨侍王側,掩餘,燭庸並握兵權,欲除王僚,先得把這三個人打發出去,方能行事,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引起對方的警惕。
”公子光沉吟半晌,恍然醒悟,使伍子胥暫回田野,耐心等待時機。

  公元前516年,楚平王死了,太子珍繼位,是為楚昭王。
伍子胥聽到殺父仇人壽終正寢,頓足大哭,為自己不能手刃仇人而淚流不止。
一連三夜,他碾轉難眠,終於想出一個主意來,急忙找到公子光,對他說:”現在楚平王死了,新王年幼,朝廷裡沒有忠良之臣,如果此時奏過王僚,乘楚國喪亂之際發兵南伐,他必然同意,我們便可乘機圖謀大事。

  公子光道:”如果吳王派我為征伐統帥,怎麽辦呢?

  伍子胥早已想好了對策,侃侃對答道:”公子可以說上次征楚時從戰車上掉下來扭傷了腳,吳王就再不好派您了。
您不出征,吳王肯定要派掩餘和燭庸為統帥……”

  公子光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打斷了伍子胥的話:’還有慶忌呢?

  慶忌是吳王僚的長子,筋強骨健,有萬夫不擋之勇。
據說有一次他命令屬下向自己的心窩射箭,沒料到一支支飛箭竟然全被他接了下來,令旁觀者驚歎不已。
公子光對他甚為忌憚。

  伍子胥笑了笑,接著說道:”可以建議王僚派慶忌出使鄭國和衛國,聯絡他們一起攻伐楚國。
這不是一計而除去三翼嗎?
王僚之死指日可待了!

  公子光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三翼雖去,王叔季紮依然在朝,他豈能容我行篡王位?

  伍子胥胸有成竹地說:”這一點我也想過了。
吳國和晉國剛剛修好,派季紮出使晉國聯絡感情,同時觀察中原各國情況,不是名正言順嗎?
王僚好大喜功,並且疏於計謀,必然聽從您的建議。
待到季紮出使回國,公子的大事已定,難道還能再談什麽廢立之事嗎?

  公子光突然下拜,眼含感激的淚水。
哽咽著說:”我得先生相助,真乃天賜啊!

  公子光依計而行,王僚不明底細,欣然聽從他的意見,使胞弟掩餘、燭庸率師伐楚,季紮聘晉,慶忌糾合鄭、衛,四個心腹同日離開都城。
王僚身邊,隻留公子光居國。
公子光篡奪王位的計劃可以實施了。

  行事之前,專諸回家探望母親,不言而泣。
母親知道他割舍不下自己,對他說道:”諸兒哭什麽呢?
難道是公子光想要用你了嗎?
我們全家受公子恩養,大德當報,忠孝自古就難以兩全,你就去,不必惦念我。
你能成此大事,名垂後世,我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麽遺憾的。
”專諸聽罷,更加悲從中來,依依不舍。
母親說:”我想喝點水,你到河邊的清泉舀一點。
”專諸不敢稍違母命,取回泉水後卻不見母親,驚問妻子,妻子說,母親說身體困倦,閉門思臥。
不要我去打擾。
專諸有點疑心,推開窗子進入室內,發現母親已經自縊身亡。
專諸含淚葬母,毅然離家直往公子光府邸。

  四月裡的一天,公子光入宮朝見王僚,談了一會兒國事後,趁興邀請說:”有庖人從太湖來,新學炙魚,味道鮮美異常。
臣不敢私匿,請大王辱臨下舍品嘗。
”王僚含笑點頭。
公子光夜伏甲士,大備宴席。
伍子胥暗率勇士百人,在外接應。
.。

  次日清晨,王僚入告母親說:”公子光烹魚相請,兒臣前去赴宴。
”母親勸阻道:”公子光對你繼承王位心懷不滿,經常流露出愧恨怨怒之色,此次相請,諒無好意,不如推辭不去。
”王僚道:”兒臣為王,已非一載。
君臣名分早定,誰還敢有異議!
此次赴宴,何懼之有?
”話雖這麽說,王僚也怕遭到不測,內穿重甲,外罩袞服,自帶百名衛士,又陳設師旅,從王宮直到公子光的府門,士卒相望,護衛森嚴。

  王駕進門,公子光跪拜迎接,君臣相攜入席。
王僚居中而坐,公子光一側相陪。
王僚的親信,布滿堂階,舉刀的衛士,不離左右。
庖人上菜,在庭下被搜身更衣,在衛士交戟的寒光下膝行向前。
獻饌的庖人,個個嚇得面如土色,哪敢仰視。
見此情景,王僚心中稍安。

  酒酣之際,公子光佯稱足疾,借故離席,進入密室。
王僚正吃在興頭上,毫不疑心有變。

  不一會兒,專諸端著一大盤炙魚出現在庭下,如前搜行。
沒有發現意外,便許他膝行進奉。
那盤中的紅色鯉魚,香氣直衝鼻孔,兩鰓一張一合,居然活著。
王僚的眼睛驚異地看著紅鯉魚,張著嘴,恨不能馬上就能吃到嘴。
專諸將魚盤放在王僚的幾案上,突然從魚腹中抽出一支短劍來,猛地向王僚刺去。
王僚猝不及防,專諸手勢又重,當時刺入鎧甲,穿入心臟。
吳王僚悶哼一聲,倒地身亡。
衛士親信,驚呆之餘,一擁而上,刀戟並舉。
壯士專諸,轉眼間便被砍成肉泥。

  堂中頓時大亂,公子光率甲士殺出,伍子胥從外殺入,兩下合兵,殺散吳王僚的人眾。
公子光乘車入朝,伍子胥擁兵護衛,聚集群臣,宣布王僚背約自立的罪行,然後對大家說:”不是我貪圖王位,實在是王僚不守先君遺命。
光暫居大位,等待王叔季紮返國,就把王位讓給他,光願北面稱臣。
”事已至此,理由堂皇,諸臣誰敢多言,自去送死?

  王僚被刺殺以後,公子光自立為王,號闔閭。
闔閭厚葬專諸,封其子專毅為上卿,拜伍子胥為行人,委以國政,又升被離為大夫。
同時散財發粟,賑濟窮民百姓,使剛剛經過一場政變動亂的國家很快便安定下來了。

  掩餘、燭庸出師不利,被困在楚地潛城一帶,聽說吳都政變的消息後,扔下部隊,扮作小卒,分別逃到徐國和鍾吾。
但這兩個小國不敢得罪吳國,他們又亡命楚國。

  王僚的長子慶忌在奔赴鄭、衛的途中,便聽到了父親被殺的消息,慌忙改道逃命。
闔閭派人追殺,慶忌棄車飛奔,隱入山林。
追兵追趕不及,集弓矢猛射,慶忌探手接箭,反擲過來,傷了不少人。
闔閭命邊邑嚴加防守。

  不久,季紮自晉國出使歸來,知道王僚死了,徑去墓地,舉哀憑吊:”您交付我的使命,我已如願完成,特來複命。
”闔閭也去墓地,以王位相讓,說:”這是祖父之意,侄兒不敢忤逆。
”季紮歎息著說:”費心謀求,怎能讓人。
國無廢禮,民無廢主。
能立者即為國主。
我若嗣位,早成大典,何必奪侄子王位。
”一席話說得闔閭滿臉通紅,再也說不出話來。
季紮守臣位,終以政變為國恥,從此退避延陵,不問政事,後來老死在那裡。
據說,孔子曾親題其碑:”有吳延陵季子之墓”。

  苦肉定計要離破家刺慶忌

  伍子胥見吳國國勢日見昌大,於是請求發兵伐楚。
闔閭表示,既然你伍子胥幫助我成了大業,我一定幫助你復仇,但我有一個心腹大患,大患不除,我食不甘味,寢不安席。
伍子胥當然明白,王僚的弟弟和兒子尚在國外,掩餘、燭庸不足為患,惟有慶忌有萬夫不擋之勇,而且性情剛烈,據說正在操練兵馬,發誓要滅吳梟其仇人之首。
於是,伍子胥便把吳國另一個勇士要離推薦給闔閭。

  要離是伍子胥的至交,又是一個傳奇的人物。
其人身材瘦弱矮小,但勇武超群,又善於計謀。
市井之中,流傳著許多關於他的故事。
據說齊國著名的武士椒丘欣也曾遭到他的折辱,甘拜下風。

  當時,椒丘欣作為齊王的使者前往吳國。
在渡過淮水的時候,飲馬於渡口。
掌管渡口的小吏警告他不要這樣做,因為水中有一種怪物,時常出沒,害死飲水的馬匹。
椒丘欣不以為然:”我是天下著名的壯士,什麽怪物敢來搗亂?
”不料怪物果然出現,把正在飲水的馬拖入水中吃掉了。
椒丘欣大怒,赤膊揮劍,跳入水中,和那個怪物一連廝殺了好幾天,終因氣力不支,退回岸上,眼睛被那怪物弄瞎了一隻。
到了吳國之後,有一次參加朋友舉行的宴會,椒丘欣自持曾與水怪搏鬥,傲慢無禮,出口不遜,盛氣淩人,弄得來客非常惱火,但又不敢和他較量,隻好忍氣吞聲。
當時要離也在場,就坐在椒丘欣的對面,見其如此狂妄,便斥責道:”我聽說,勇士之鬥,與日月戰不變色,與鬼神戰不後退,與敵人戰不求饒。
出生入死,不受侮辱。
你與水怪搏鬥,不僅丟失了馬匹,還弄瞎了一隻眼睛,留下殘廢之身,徒有勇武的虛名。
這是壯士的羞恥!
你不死在搏鬥場上,卻偷生而還,苟延殘喘,居然還好意思在這裡裝模作樣!
”椒丘欣受到這頓辱罵,怒恨交加,決定晚上找要離算帳。

  要離回到家中,告訴妻子說:”我今天在宴席之上當眾羞辱了椒丘欣。
此人懷恨在心。
晚間一定會找上門來決鬥。
請你晚上不要把門關上。

  夜幕降臨之後,椒丘欣來到要離的住處,見大門洞開。
毫無防範,便徑直闖入內室。
隻見要離披頭散發,臥於床榻之上,絲毫沒有懼怕的神色。
椒丘欣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手持利劍,厲聲問道:”你已經犯了三個緻命的錯誤,你可曾知道?
”。

  要離答道:”不知道。

  椒丘欣道:”你當眾羞辱我,,這是第一個;回家以後不關緊大門,這是第二個;睡覺時不加守衛,這是第三個。
你犯了這三個錯誤,死了不能怪我!

  要離非常鎮靜地對椒丘欣說:”我並沒有犯什麽錯誤,倒是你做了三件虧心事,你知道嗎?

  椒丘欣聲稱不知。

  要離對他說:”我在上千人面前羞辱你,你卻不敢當眾復仇,此其一;夜至私宅,登堂入室,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此其二;手持利劍,抓住我的頭髮,口出狂言,此其三。
你做了三件虧心事,反而來恫嚇我,是不是太卑鄙了?

  椒丘欣聞言,丟下手中的利劍,慚愧地說:”人們都畏懼我的勇武,不敢正視我一眼。
要離居然淩駕於我之上,這才是天下真正的壯士!
”此事傳開,要離之勇名聞天下。

  闔閭早已知道要離的大名,聽伍子胥一說,連忙傳令接見。
殿堂上,闔閭見要離貌不出眾,身材矮小,大失所望。
礙於情面,不得不客套幾句。
要離看出闔閭的心思,大言道:”小民出身草野,身弱無力,一陣大風也許就能把我刮倒。
但大王若得公子慶忌,我可以把他殺掉!
善殺的人,在智不在力。
專諸近王僚,一劍要了命;小民近慶忌,豈有他的活路!

  闔閭為他的豪氣所動,不禁刮目相看,連忙賜座,親自把盞。
酒後,二人和伍子胥一起研究,制定了一個謀刺慶忌的方案。

  一日早朝,伍子胥哭拜在地,懇請吳王發兵攻楚,說是父兄大仇不報,難能竭力國事,同時推薦要離為大將。
闔閭冷笑道:”要離鼠頭獐目之輩,給寡人開個心還湊合,讓他領兵打仗,豈不令楚人恥笑?
況且寡人邦國未靖,不堪興師。

  要離被楚王當眾挖苦一通,肺都要氣炸了。
他實在難以忍受,推開眾臣,躍班而出,用右手指著闔閭罵道:”侮辱臣下,好生無禮。
不用我倒也罷了,人家伍子胥可是為你立了汗馬功勞,你還親口答應要替他父兄申冤。
如今卻說了不算,身為一國之君,竟然如此輕諾寡信、忘恩負義,怎作臣下表率!

  闔閭聞言大怒,大聲喝道:”國家大事,匹夫豈能多言?
你敢揚手辱罵寡人,真是大逆不道。
來人哪,砍去他的右臂,押進大獄,聽候發落!

  衛士擁上前來,動手舉刀,砍下要離的右臂。
要離昏倒在地,被押進大獄。
他的妻子也受到了牽連,被囚於女牢。
伍子胥耷拉著腦袋歎著氣,群臣鴉雀無聲,哪個敢上前求情?

  過了幾天,伍子胥買通獄吏,將要離偷偷放走了。
闔閭得知要離逃走,異常憤怒,從獄中提出要離之妻,遊行街衢,殺頭示眾。

  要離逃出吳境,一路哭訴,訪得慶忌在衛,便去投奔。
慶忌見他少了右臂,問其原委,沒說什麽就收下了他。
不久,心腹從國都探事歸報,言及要離妻子已被焚棄街市。
要離目中噴火,指天發誓,定要手刃仇人。
慶忌壯其語,坦然不疑,問道:”闔閭得伍子胥輔佐,國中大治。
我等兵微力薄,何時能洩此胸中怨氣?

  要離答道:”伍子胥幫助闔閭殺君奪位,原打算借兵伐楚,為父兄報仇。
豈知闔閭得位之後,安享富貴,不肯替子胥興師。
伍子胥對此甚為不滿,我這次有幸逃脫,全靠他鼎力相助。
他曾表示,公子如肯為伍氏報仇,他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慶忌聞言大喜,立即命人修造戰船,訓練兵馬,著手做伐吳的準備。
要離鞍前馬後,不辭勞苦,出謀劃策,廢寢忘食。
慶忌倚為心腹,十分信任。

  三個月後,兵船舟師準備就緒。
慶忌帶著大批人馬,沿著長江水路,順流而下,打算偷襲吳國。
慶忌坐在船頭,要離執矛侍立。
船行江心,江面刮起大風。
站在上風口的要離,借著風力,突然將長矛刺向慶忌,一下子刺穿了胸膛。
慶忌忍痛將要離倒提起來,頭朝下浸入水中,提起,浸入,如此三次。
要離被嗆得半死不活,仍然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接著,慶忌將要離放在自己的腿上,撫弄著他的濕發,笑著說:”你膽敢對我行刺,算得上天下的勇士!

  左右衛士橫劍要殺死要離,慶忌擺手勸阻:”我已經活不成了,再殺了要離,豈不是一日之中連殺兩位勇士?
你們千萬不要加害於他!
”說罷,推開要離,拔出身上的長矛,倒地身亡。

  慶忌的衛士遵從遺命,送要離渡江。
上岸以後,要離心中突然湧上一陣惆悵。
沉吟良久,他方才擡起頭來,環顧眾人苦笑道:”想不到慶忌如此英雄,竟然死於我這殘疾匹夫之手。
我殺妻以事吳王,不仁;為新君而殺故君之子,不義;欲成名揚世而殘身滅家,不智。
不仁、不義、不智,有此三種罪孽,我還有什麽面目苟活人世!
”說罷,抽出寶劍,砍斷自己的手足,投江而死。

  舟師將士收拾慶忌、要離屍體,去見闔閭。
闔閭見狀大喜,重賞降卒,以上卿之禮,安葬要離,使其與專諸的墳墓並列;用公子之禮葬慶忌於王僚墓側。
不久,又派兵襲殺掩餘、燭庸,徹底清除了威脅王位的內患。

  王位鞏固以後,闔閭采納吳子胥的”三軍繼之”的策略,頻繁騷擾楚軍,使其疲於奔命。
柏舉之役後,吳軍五戰五捷入郢都。
吳子胥掘楚平王墓,鞭屍三百,終報父兄大仇。

  闔閭開疆拓土,為其子夫差北上稱霸奠定了基礎,也給吳國伏下了宗廟斷祀的危機。
公元前473年,吳國為越王勾踐所滅。
此時,據闔閭去世僅僅隔了二十三年。

  (摘自《天變:中國歷代宮廷政變全景》作者:張惠誠出版社:中國長安出版社出版日期:2007年10月)。

  南方楚國的特殊官製

  楚國大約在西周初期正式立國。
由於楚國歷史悠久,國力強大,文化發達,所以在南方自成一大政治文化的中心,它不但在生活習俗、語言傳統與中原各諸侯國有一定差異,而且在政治機構、職官分設上也都自成一系統,與中原各國有所不同。

  一、特殊的爵製

  楚國的爵秩制度,沒有中原侯國的卿、大夫等名稱。
在春秋三傳中,未見楚國有卿的記載,隻是大夫偶有出現。
《穀梁傳•僖公四年》明確說“楚無大夫”,而《公羊傳》則在文公九年(前618年)說“楚始有大夫”。
這大概隻是模仿中原國家爵秩的名稱而已,其實與中原的卿、大夫等級不相同。

  楚國自己的爵秩是戰國時期出現的,最尊貴的爵位是通侯、執珪。
《呂氏春秋•異寶篇》說:楚國通緝伍員時曾宣布獎勵辦法:“得五(伍)員者,爵執珪、祿萬擔、金千鎰。
”《戰國策•齊策二》記載:齊王使者陳軫問楚將昭陽:“楚之法,覆軍殺將,其官爵何也?
”昭陽說:“官為上柱國,爵為上執珪”《戰國策•東周策》記載秦攻宜陽,趙累對周君說:“君謂景翠曰:‘公爵為執珪、官為柱國,戰而勝,則無加焉矣;不勝,則死’。
”這些記載都說明執珪是楚國最高的爵位。
又據《戰國策•楚策一》說,楚懷王十六年(前313年),楚與秦戰於漢中,楚國的“通侯、執珪死者七十餘人。
在一次戰役中就死了七十多個通侯、執珪,可見楚國的最高爵位的授予沒有受人數的限制。
楚國的爵秩製不象中原各國那種貴族世襲製,而是一種軍功性質的爵製。
上述昭陽回答陳軫破軍殺將而封官爵之事,就可證明這一點。

  楚國的官爵為什麽與中原各國不同呢?
《史記•楚世家》記載熊渠的一句話:“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諡。
”說明楚國地處江漢以南,生活習慣都有自己的特點。
楚國官爵名稱雖然不同於中原,但在職官的分設上又與中原各國大緻相同,也是分成中央和地方兩級政權機構。

  二、中央官

  楚國中央政權的職官,在春秋早期隻有莫敖這一官稱,《淮南子•修務訓》有“莫囂大心”。
莫囂就是莫敖。
這時期的莫敖,大概相當於大司馬的職稱。
楚武王四十二年,莫敖屈瑕帶兵伐羅,因驕縱輕敵,打了敗仗、畏罪自殺,自此以後,莫敖的地位開始下降。
楚國又另設大司馬、右司馬、左司馬、莫敖的地位降至左司馬以下。
《左傳•莊公四年》載,楚武王領兵攻打隨國,病死路上,“令尹鬥祁、莫敖屈重除道梁溠,營軍臨隨,隨人懼,行成”。
這時的莫敖地位已在令尹之下了,《左傳•襄公十五年》記載,楚康王任命職官時,以“公子午為令尹,公子罷戎為右君,◆子馮為大司馬,公子橐師為右司馬,公子成為左司馬,屈到為莫敖。
”莫敖已降到第六位了。
《戰國策•楚策一》載楚威王問莫敖子華:“有不為爵勸,不為祿勉,以愛社稷者乎?
”子華歷舉楚國不謀私利,竭誠為國的優秀執政官。
可見子華對楚國歷史是非常熟悉的。
這是戰國中期的事。
這時的莫敖似乎已不掌實權,隻備王顧問的閑職而已。
代替莫敖執政的是令尹。

  “令尹”這一官稱首見於莊公四年(前690年),為楚武王五十一年設置。
《史記•楚世家》載,陳軫對昭陽說:“令君已為令尹矣,此國冠之上。
”可見令尹這個官是楚國最高級的官稱。
此後,令尹以次相授,至戰國時還保存這個官名。
《淮南子•道應篇》、《說苑•指武篇》都記載了吳起官至令尹,而《史記•吳起列傳》則稱吳起“相楚”。
此外《史記•楚世家》說:“考烈王以左徒為尹令,封以吳,號春申君”。
《春申君列傳《說:“考烈王元年,以黃歇為相,封為春申君。
”這是以楚官製比擬中原官製,說明了楚令尹相當於中原官製的相。
《韓非子•存韓篇》載李斯上韓王書說:“杜倉相秦,起兵發將,以報天下之怨而先攻荊,荊令尹患之。
”這件事已在戰國末年,此時楚國的執政官還是令尹。
令尹入治民政,出為將帥,掌握了全國的軍政大權。
楚國令尹可以考查到出身的人,除了楚文王時的彭仲爽是申國人,楚悼王時的吳起是魏國人之外,其他都是王族子孫。
令尹雖是高官貴臣,權傾內外,但一旦犯罪,也一體誅戮,不在法外,不可寬宥。
如子玉因兵敗城濮而被殺,子上因回避與晉軍交戰而被殺,子辛因貪財好利而被殺,子南因權勢過大而被殺,子重因輕吳而失敗,雖未被殺,但自知有罪,憂慮而死。

  令尹的輔助是左、右尹。
這官名在隨縣曾侯乙墓中出土的戰國初年竹簡有了記載。

  令尹之下是司馬,《左傳•襄公三十年》說:“且司馬,令尹之偏,而王之四體也。
”可見司馬在楚國權位也是很重的。
司馬這一官稱在楚國出現較晚,楚成王三十三年(前634年)司馬子西領兵伐宋,這是第一次在楚國出現這個官稱,可能受到中原國家影響才設置的,司馬主管軍事,戰時帶兵打仗,平時掌管軍賦和軍隊裝備。
楚莊王時,令尹屈建曾使司馬◆掩整頓全國軍賦,清點倉庫武器數量,◆掩便對國土重新進行丈量,按土質地形不同分為九等,依其收入情況,定出全國可出戰車、戰馬及各種兵器數量,然後上報給令尹屈建。
丈量土地、制定賦稅,這在中原諸國是司空的職責,而楚歸於司馬。
所以楚國沒有司空這一官稱。

  左徒是戰國中期以後才出現的,其地位相當重要,偉大愛國詩人屈原,在楚懷王時官居左徒。
他“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
”受到懷王的信任,權重一時。
考烈王時,黃歇由左徒升為令尹,封於吳,號為春申君。
左徒這個官稱的來源可能與司徒這一官稱有關。
春秋時楚國本有司徒,掌管民工徒役。
楚國設官時常在一官之下設左右兩個助手。
“左徒”或許就是司徒的助手。
楚人有尚左的習摜,所以到戰國時左徒地位上升而成為要職。
司徒在中原各國都是高官要職,如魯國季孫氏為司徒,長期控制魯國大權。
楚國左徒屈原、黃歇的地位,與中原各國司徒大緻相當,這反映了戰國時期楚國的官製有逐漸靠近中原各國的趨勢。

  司敗,掌管刑罰獄訟的官稱。
《左傳•文公十年》,城濮之戰後,子西曰:“臣免於死,又有讒言,謂臣將逃,臣歸死於司敗也。
”《論語•述而》雲:“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
”《左傳•定公三年》雲:“子常歸唐侯,自拘於司敗。
”可見,楚、陳、唐三國都有司敗這一官稱。
“臣歸死於司敗”與襄公三年晉魏絳曰:“臣之罪重、敢有不從以怒君心,請歸死於司寇”文意相同,可見司敗即中原各國的司寇。

  以上所述是中央的政務官,還有一些是屬於事務性質的職官,主要是指在國君周圍為楚王服役的官吏。
這類官吏的設置大緻與中原各國相同。

  師、太師,是負責對王子管教的職官。
楚穆王為太子時,他的師傅是潘崇。
穆王即位後,就尊潘崇為太師。
太師本無實權,潘崇因幫穆王出謀獻策,對穆王上台起了重要作用。
穆王為了感謝他,就讓他掌管王宮的警衛。
官為“環列之尹”。
屈原曾擔任過的“三閭大夫”,這是中原各國所沒有的,是楚國特有的職官名稱,掌管王族昭、景、屈三姓子弟的教育。
這與晉國的公族大夫專掌對卿族子弟管教的職能相同。

  史官稱左史,《左傳•昭公十二年》載:“左史倚相趨過,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
”這個官稱與中原禦史的職能相似。

  專司佔蔔吉兇的官稱蔔尹,也稱蔔師,是大夫一級的官稱。
《左傳•昭公十三年》記載,楚平王對幫他奪得王位有功的人進行封賞時說:“召觀從,王曰:‘唯爾所欲。
’對曰:‘臣之先佐開蔔。
’乃使為蔔尹。
”楚國官稱以“尹”為名的極多,除政務官令尹,左右尹外,還有樂尹、宮廄尹、芋尹、陵尹、清尹、連尹,等等,這些“尹”前一、二字,當是指掌管的事務或地點。
如觀從受命的蔔尹,就是掌管佔蔔的事務官。
又如楚昭王時鍾建為樂尹,就是掌管殿廷樂律的官員。
宮廄尹就是為楚王掌管養馬之事。

  楚國中央事務官中還有一種管理後宮的官,稱為司宮,由閹人充任。
《左傳•昭公五年》記載:公元前537年,晉韓起、叔向到楚國送女,楚靈王想侮辱晉國,“朝其大夫,曰:‘晉、吾仇敵也,苟得志焉,無恤其他。
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
若吾以韓起為閽,以羊舌肸(叔向)為司宮,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可乎?
”靈王想對叔向加以宮刑,讓他作司官之官。
靈王的荒謬主張遭到群臣竭力反對才作罷。

  三、郡縣製的建立和地方政權的職官

  楚國是最早設縣的國家之一,在春秋初期就把兼並得到的地方建立縣,春秋中期以後,新建的縣就逐漸多起來。
春秋末年,中原的晉國在推行縣製後又設立郡。
戰國時楚效法三晉,也建立郡。
《戰國策•楚策》雲:

  新城公大說,乃為具駟馬乘車五百金之楚。
城渾得之,遂南交於楚,楚王果以新城為主郡。

  《史記•樗裡子甘茂傳》記載,楚懷王想以甘茂為相而問於範蜎,範蜎回答懷王的話有一句說:“故楚南塞厲門而郡江東”。
《史記•楚世家》記載,公元前276年楚曾經“複取秦所拔我江旁十五邑以為郡拒秦”。
《史記•春申君列傳》記載,前248年,黃歇以“淮北地邊齊,其事急,請以為郡便。
”可見楚在戰國中期以後,為應付封建兼並戰爭而在強國交界處設立了不少郡。

  縣的長官稱縣公,《左傳•宣公十一年》載,楚莊王責備申叔時說:“夏征舒為不道、弑其君,寡人以諸侯討而戮之,諸侯、縣公皆慶寡人,女獨不慶寡人,何故?
”可見春秋時期楚初建縣,就以縣公為一縣之長官,後來也有稱縣尹或縣大夫的,其下設縣司馬,掌一縣之武裝力量,有如後世的縣尉。
《左傳•昭公二十年》載,楚平王想殺太子建,就派城父司馬奮揚去執行刺殺任務,就是因為司馬是執掌兵權的武職官。

  楚國縣的行政長官由中央任免,一縣的軍事力量和財政收入由中央統一控制,遇有對外作戰,縣軍隊由中央統一調動。

  到戰國時,楚國模仿中原的地方建制,在縣上設郡一級,郡的長官由中央派遣武官鎮守。
如《戰國策•楚策二》載,楚大司馬昭常防守楚的東地邊郡時,曾對齊使者說:“我典守東地,且與死生,悉五尺之六十,三十餘萬。
”縣的長官稱令,這是秦在商鞅變法時所設置的官稱。
縣的長官由中央任免。
《史記•春申君列傳》說:春申君為令尹時,曾任命當時著名的學者荀子為蘭陵縣令。

  在縣的下面,還有更低一級的鄉裡組織。
戰國後期,楚國有個隱士名叫鶡冠子,他曾設計了一套五家為伍,十伍為裡,四裡為扁,十扁為鄉,五鄉為縣,十縣為郡的地方組織系統。
但這套系統不見於楚國的文獻記載,未能說明其實施情況,或許隻是個人的設想而已。

  總之,東周時期官製的變化,我們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即由王宮大臣及臣仆式的官吏,向司民、司軍、司政的官吏的轉變,最突出的是司徒、司馬、司空“三司”官逐漸受到重視。
春秋時期,王宮中首領太宰的地位相當重要,如僖公九年(前651年),襄王派孔宰代表周王朝把祭肉賜給齊桓公;隱公十一年(前712年)魯國“羽父請殺桓公,將以求太宰”。
魯國本無太宰官,而羽父求“太宰”的意思是想得到最高的執政官。
這都可以看出春秋初期太宰的地位相當重要。
春秋中期,太宰(塚宰)有如後世的“三公”,僅僅是一種尊稱,無實際權力,地位已經下降了。
如成公十年(前581年)楚太宰子商,僅是一般使者,成公十五年(前576年)宋向帶為太宰,位在六卿之外,襄公十一年(前562年)鄭太宰石◆,僅充副使出使楚國。
但是吳國較後進,所以太宰之職尚居國政之重要地位。
至戰國,中原各國先後置相為執政官,太宰之稱漸廢。

  戰國時期官吏的選用,主要有如下幾條途徑:

  (一)立功仕進。
如商鞅變法制定二十等軍功爵,隻要不斷立功,就可以逐級晉升。
韓非曾主張“宰相必起於州郡,猛將必起於卒任”1。
就是要從有實際政治或軍事經驗的人中逐級選拔文武官吏。

  (二)對策或獻策。
楚悼王、秦孝公、燕昭王等的求賢令,便是發出策問征詢對策的一種方式。
吳起、商鞅等人,就是由於對策言中,一躍而居要職。
另外一些人為搏取功名,主動向君主獻策,當時這種風氣極為盛行,《戰國策》一書的絕大部分內容就是記載了這方面的情況。
這些獻策者,一旦被賞識,便立刻平步青雲,扶搖直上。
由於策問、獻策和對策的盛行,各種政治主張層出不窮,氣氛十分活躍。

  (三)親親入官。
這是依靠親屬、裙帶、寵幸等關系進入官僚隊伍。
這種情況相當普遍,齊、楚尤為突出。
如齊的執政和將領大都出於田氏,楚的重要官位大都出於屈、景、昭三大家族。
秦國由於改革比較徹底,這種陋習較少些。

  (四)推薦任能。
魏文侯時,象吳起、西門豹、樂年等人都是翟璜所推薦。
另外象蔔子夏、田子方、段乾木等則是魏成子所推薦2。
著名軍事家孫臏是通過齊將田忌的推薦而被齊威王用為軍師的3。

  (五)召聘應征。
戰國後期孔子的七世孫孔順,就被魏王遣使者奉黃金束帛聘以為相4。

  (六)賣官鬻爵。
在商品交易的影響下,官爵也被當作一種特殊商品,貴家豪族可以隨便花錢買官做5。

  從上面官吏的幾種來源看,主要可分為兩類:一類依靠才能,一類靠各種關系。
前一類是用人唯賢,後一類則是用人唯親。

  為了控制官吏和防止作弊,各國逐漸建立了璽封和合符的制度。
這是整個官僚制度中的一個組織部分。
前面已經敘述過,這裡不再詳談了。

  對於將領,依據勝敗進行賞罰,立有戰功者,一般按軍功晉升爵級;戰敗受罰,不僅罪及本身,還要連累家屬。
趙國的趙括被任為將軍時,他的母親因知道他不能勝任,怕戰敗連累,當即向趙王聲明同趙括脫離關系。

  何以會有“百家爭鳴”?

  在中國歷史上,春秋戰國是思想和文化最為輝煌燦爛、群星閃爍的時代。
這一時期出現了諸子百家彼此潔難,相互爭鳴的盛況空前的學術局面,在中國思想發展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
使這一時期成為中國歷史上諸子百家政治學術思想大融合的重要時期,

  這個時期,社會結構急遽變化,社會矛盾異常尖銳,兼並戰爭接連不斷,文化思想空前活躍。
中國偉大的思想家大多出現於這個時代,構成了中華文明的精華和基礎。

  這個時期,一個重要的現象,就是知識分子—“士”階層的出現和活躍。

  “士”階層是如何產生的呢?西周之時,學校都是官府的。
《周禮》明確規定,“古者學在官府”。
那時的史官,既是官府的官吏,又是學校的老師。
章學誠先生說:“三代盛時,天廠之學.無不以吏為師,《周官》三百六十.天人之學備矣”。
說的就是“學在官府”的情形。
即夏商周王代,官府完全控制著學校,學必須以官吏為老師,各種各樣的學問,都要向官府有關主管的官吏學習。
比如,要學習法律,《周禮•地官》記載“受法於司徒”。
即向司徒之官學習法律。
但是,並非任何人都可以進學校學習,隻有王公貴族的子弟才有資格。
一般人是不能掌握文化知識的。
周平王東遷,天子的地位衰微,出現了“禮壞樂崩”的形勢。
一些“王官”便散入各諸侯國,有的則流落民間。
“學在官府”局面的打破,使私人辦學蓬勃興起,入學條件西周時大力改變,像孔子所辦的私學提倡“有教無類”,教育的對象不分貴賤等級,隻要學生送給他“束俯”(一串臘肉)作為學費,就可以了。
這樣便大大擴大了受教育者的範圍,因而有學問的人多了起來。
這些人就是所謂的“士”。
“士”的成分很複雜。
他們分屬各個階級。
“士”可以經人推薦而擔任官職。
很多有經濟基礎的人棄農為士,而私人辦學的發達,提供了這一條件。

  “士”階層的活躍,和當時社會的“養士”之風的盛行,有密切的關系。
春秋時代已經開始“養士”,而戰國時期更為盛行。
各諸侯或大夫除了在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面加強自己的實力外,為了逐鹿中原,統一中國,十分需要借重土的力量,因此紛紛“養士”,形成了一種社會風氣。
如春秋晚期,齊國的田常,早在齊景公時就施惠於“士”。
每殺—頭牛,僅取“一豆(四升)肉”,其餘的都用來供士食用。
每到年底,田常僅取“二製”,即兩匹布帛,其餘的分給“士”做衣服穿。
又如戰國初期的魏文侯草賢禮士,他周圍有一大批知識分子。
戰國中期.齊威王、宣王之時,在都城臨淄西門外設謖下學宮,招探天下文人學士,在那裡講學和著書立說.議論朝政。
後來的“四公子”,即齊國的孟嘗君、魏國的信陵君、趙國的平原君、楚國的春申君,他們“養士”多達幾千人。
戰國後期秦國的呂不韋,也有“食客三千“,多為有一技之長者,“士”中許多優秀人物受到重用,甚至出為卿相,如商鞅、吳起等,學術活動也受到鼓勵和資助。

  此外,當時諸侯各國緻力於富國強兵,對學術研究采取寬松的政策也有密切的關系。
特別是戰國時期,各諸侯國對“士”往往都采取寬容的政策,允許學術自由。
這就為“士”著書立說、發表個人的意見,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從而大大促進了戰國時期的思想解放。

  百家爭鳴的主要基地稷下學宮是最為典型的例證。

  戰國時代,由於齊國經濟發達、政治開明,以及良好的文化政策,齊國君王給予士人的優厚物質待遇。
吸引了當時幾乎所有的著名學派匯集稷下。
而稷下學宮成為百家爭鳴的極其引人注目的學術場所。
並使諸侯各國羨慕不已,紛紛效而仿之,幾乎無一例外,成為了當時的一種模式。

  稷下學宮的創建與興衰歷史,基本上與田齊政權共始終.隨著田齊的強弱而興衰。
學界比較普遍的看法是創建於田氏取代薑族,奪取齊國政權後的第二代國君齊桓公田午時期;發展於齊威王時期,興盛於齊宣王時期;中衰於齊憫王時期;中興於齊襄王時期;亡於齊王建,秦滅齊時。
大約存在了150年,但對後世產生的深遠的影響直至今日。

  既然稷下學宮是田齊王朝興辦的,其直接的原因是政治乃是需要。
田氏代齊以後,歷代君主無不發奮圖強,勵精圖治,圖謀稱雄諸侯。
稷下學士則是為田齊君王們的政治需要,製造輿論、設計藍圖、擬定典章制度。
客觀上也是適應田齊統治的政治需要。
因此,稷下學宮首先是一個智囊團性質的機構。
其次,就是炫耀國力,標榜尊賢至士,吸引人才。
這就為學術交流、文化傳播、百家爭鳴創造了優越的政治環境。
故稷下學宮又具有社科院的性質。

  “不治而議論”,是稷下學士的主要活動特點之一,這一特點體現了學官鮮明的政治性。
“不治”,即“不任職”。
雖有上大夫的頭銜.但不但任實際職務。
“議論”,就是議論時政、國事、治亂之策,為田齊統治者提供決策依據,以實現智囊團的功能。
而他們的議論時政,是在寬松自由的政治氛圍內,對田齊統治者的政治活動提出批評意見和決策參考建議,沒有或者少有阿譽率承、溜須拍馬的情況,所提意見及建議都是坦率的直言。

  同時,稷下先生及其各派學者利用齊國提供的良好的環境與條件,潛心研討,互相爭鳴,取長補短,豐富和發展了各自學派的學說.促進了中國文化的大融合。
這一時期產生了一大批不同學派的著作,有些著作在稷下得以豐富補充。
即有黃老學派,也有儒家、法家、陰陽家等等。
《漢書•藝文志》就記述了部分稷下先生的著作目錄。
而稷下先生及各派著名學者薈萃稷下,往往是率領弟子門徒一並來的。
稷下先生與各派著名學者在學宮傳道、授業、解惑,培養出了眾多的人。
比如荀子,15歲就到此學習,後來成為了稷下的學術大師。
而孟子兩次入齊講學,時間長達三十年,被授予上卿。
據《史記•田敬仲完世家》記載,齊宣王時稷下學宮有“數百乾人”,其戶下不乏有成就者。
對一些有成就的人才,往往被齊錄用為各級官吏,直接參與齊國的政治活動,《戰國策齊策》對此有所記載。

  劉向《別錄》記載說;‘齊有稷門,城門也。
談說之士期會於稷下也。
”這所說的就是指各派學者的定期學術例會。
在例會上,各學派推薦出他們學派的代表,闡發學術觀點和政治主張.批駁與他們觀點不一緻的學派。
這實際就是為各學派提供學術交流與爭鳴的機會,以便更好地豐富、發展他們的學說,獲得政治上的重視。
但他們爭鳴的議題非常廣泛,既有不同學術觀點的潔難,又有不同政治主張的闡發,也有對宇宙奧秘的思考。
稷下學宮作為戰國百家爭鳴的主要園地,而這類學術報告例會則是百家爭鳴的集中體現。

  無論在戰國早期魏國的“西河之學”,或是戰國中期齊國的謖下學宮,還是戰國晚期呂不韋以三千門客編撰《呂氏春秋》,所實行的學術政策都是寬容的。
各國對“士”給以十分優厚的待遇,而其中以齊國威王、宣王時期的謖下學宮尤為突出,是當時的學術文化中心,百家爭鳴的發源地。
田齊政權雖然倡導黃老之學,但對各家各派的學者並不排擠打擊.而是兼容並包.都受到禮遇。
學者們可以自由講學、著書立說和隨意議論政事。
比如儒家大師孟子與齊威王、宣王的政見是不同的.但在謖下學宮都受到重視,爵祿都是相當高的。
齊宣王多次向盂子問政,甚至象齊伐燕這樣的重大決策.也向孟子征求意見。
後來終因為彼此政見不合,孟子離開齊國。
但齊宣王還盡量挽留他,“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即打算給孟子建造一座房,並資助其辦學。

  由於春秋戰國諸侯對“士”的寬容政策,允許其“合著留不合則去”。
“士”就好象自由的鳥那樣,可以“擇木而梧”,從而促進了各國的人才流動。
比如商鞅在魏沒有得到重用,聽說秦孝公“廣令國中求賢者”,於是西入秦,求見秦孝公,終於委以重任。
又比如鄒衍本是齊國人,在謖下學宮位在上大夫之列,他不滿齊滔王的暴政,而到了燕,成為燕昭王之師。
在齊襄王時,鄒衍又回到謖下學宮,並在齊王建時作為齊國使者出使趙國,而從未受到非議。
又如吳起一生中曾在魯、魏、楚等國為官,每當遭到誣陷,便另投明主。
如此等等類似的例子還很多。
春秋戰國這種待殊歷史環境,對諸於百家的形成和“百家爭鳴”局面的出現創建了良好的條件。

  在學術自由的環境中,謖下先生們敢於衝破舊傳統的思想束縛,敢於探求和創新的精神得到發揚,大大促進了學術的發展。
因此,各家各派的著作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
各種觀點紛然並存,各種針鋒相對的辯論時有發生,這就形成了“百家爭鳴”的學術繁榮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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