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三個月過去。

　　圍繞著海爾辛鎮的攻防互有傷亡。

　　在安妮的日記中，這是惡心五月、煩心六月和爛泥七月。

　　然而戰鬥打成的那副狗樣子，真是有種讓人想罵娘的衝動！
除了安妮偶爾會懷疑一下——自己是不是突然變成了楊威利那樣的“戰術大師”外，暮星和南裡香都不想跟人說話，因為說多了會懷疑自己的智商。

　　最開始的那點兒激情真是說沒就沒。

　　誰又能想到？
這個號稱擁有幾百萬年歷史的大陸，這個號稱“戰爭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的戰亂之地，戰爭素質竟然低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呢？
別說跟中國古代比，恐怕連扶桑戰國的村級戰爭都有的一拚。

　　按照陸遠的說法，“這是一場豬跟豬的比蠢運動，我們摻和在中間真的很尷尬”。
當然，他這也是事後諸葛亮，之前他也沒想到……

　　第一天開始大規模攻防，帝國軍“依約”舉著如林的長矛抵達城下……然後圖留斯將軍驚愕的發現，海爾根鎮朝東的主體城牆加木闆裙牆竟然有四米高！
而他們帶的製式長矛居然隻有兩米五……這就尷尬了。

　　你們的城牆竟然不按帝國規定來？
！
過去站在城根刺人的戰術用不上，帝國軍隻能撤退。

　　然而海爾根鎮並非“神機妙算”，故意將城牆造成這樣克制帝國刺城戰術——海爾根鎮的城牆高度和帝國標準一毛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海爾根鎮的城牆過去是靠著一條溪水修建，後來那條溪水改道了……

　　可就算這樣，海爾根鎮的士兵依舊在弓箭對射中傷亡一百多人！
如果不是陸遠的這批鎧甲恰好送到，恐怕這回就要大規模減員！

　　為什麽傷亡這麽重呢？
南裡香上了城牆檢查了一下，差點兒沒把鼻子氣歪——這城牆居然沒垛口！
城牆主體倒是石頭砌的，很結實。
但人站的地方除了一個不到三十公分的牆沿之外，隻有薄木闆釘的裙牆……這東西在弓箭對射中能當神馬用啊！
而且諾德人的第二個惡習就是喜歡用吊橋連接各個城牆，看似方便支援，實際上毫無遮掩的吊橋變成士兵被殺傷的重災區。

　　得，發現問題了就改吧！
連夜改！
造垛口——海爾根鎮這邊叮叮當當一夜，帝國那邊也是叮叮當當忙了一夜……黑燈瞎火的夜晚，雙方都沒顧上偵查對面。

　　第二天，海爾根鎮這邊多了一排垛口，而帝國那邊則“嘿呦嘿呦”的推出兩台巨獸般的攻城樓來！
這回換班的裂谷城城管大隊能美滋滋的躲在垛口後面射弩弓。
可帝國那邊又尷尬了……你們家的城牆昨天沒垛口啊？

　　昨天圖留斯將軍一看刺城沒用，但射城效果還行。
回去之後一咬牙，乾脆上攻城樓配合弓箭定能一舉將海爾根要塞拿下！

　　攻城樓這種軍械在這個時代，屬於軍事大殺器，圖紙絕不外傳的那種！
具體就是一個帶輪子的木頭架子，外麵包牛皮能防弓箭，內部藏士兵。
當樓車推到城邊放下吊橋之後，樓內的士兵就能沿著吊橋直接突擊上城牆！
攻城樓一般除了投石車和火攻之外啥都不怕，在冷兵器時代算是終極攻城手段之一。
唯一的要求是，放下的吊橋必須能直接搭在城牆上。

　　昨天魔法師算好了城牆高度，連夜熬紅眼睛才修改好圖紙造出這麽高的攻城樓車——結果一轉眼，城牆上又多了一米半高的垛口，中間隻有不到半米的縫隙——海爾根鎮的指揮狡猾，真是太踏馬狡猾了！

　　圖留斯將軍在那邊感慨，哪知道安妮她們這邊也一臉的崩潰……就算靠水那邊不成，可說好的兩面圍攻呢？
涉水偷襲呢？
波次攻擊、車輪戰、火箭、包土堆城呢？
！
我們可是為了預防你準備了這麽多應對手段，大家忙的一宿沒睡，你倒是隨便選兩樣啊！

　　圖留斯作為一個資深將領，你總跟東城牆死磕算怎麽回事兒？
你是不是不行啊？

　　吐槽根本停不下來……

　　那邊圖留斯智商欠費，這邊哈達瓦居然還嫌幾個女人瞎折騰。
你們說的那些我參軍十幾年都沒見過！
我們就是當官一聲吼，全體往前走，騎兵衝完了步兵衝，步兵衝完騎兵衝……

　　讓安妮她們沒想到的是，天際戰法果然沒有最奇葩隻有更奇葩——第三天，想露個大臉兒的烏佛瑞克·風暴鬥篷居然混在大頭兵中，偷偷來到海爾根鎮的城門前，想用諾德人的吼聲之道吼開城門……他當初就是用這個辦法攻陷馬卡斯城的，想複製一下自己的成功。

　　可是那個城門早就用石頭堆死了啊！

　　再說，你一堂堂國家……不，一省唯二的大佬，不在後方坐鎮，居然親自跑到前線來送臉，讓人不抽簡直都對不起自己！
烏佛瑞克嗓子都吼啞了，城門紋絲沒動。
城牆上的南裡香抓住機會上去就是一箭，將烏佛瑞克射得右胸通左肺！

　　然後安妮帶著警戒騎士團從浮橋（因為鄰水又船多，能隨時搭建繞過海爾根的浮橋，因此堵死城門）出擊。
這邊風暴鬥篷拚死掩護重創的老烏逃跑，那邊半百重騎兵銜尾追殺！
一口氣殺到世界之喉腳下，風暴鬥篷一戰損失超過八百人，死的人比海爾根城衛軍加起來還多！

　　後來暮星知道後，一個勁兒的惋惜，“這次要是抓住了機會，直接就贏了”！
是啊，如果當老烏逃跑的時候，能夠全軍齊出，那麽哪怕幾千對兩萬現在也贏了。
但可惜的是，誰能事先想到老烏居然那麽腦殘呢？

　　（其實烏佛瑞克是有前科的，他就在跟天際王會晤的時候刺殺了天際王——重要外交場合，一方首領動手刺殺另一方，以後誰還和你談啊？
）

　　總之，就這麽泥塘混戰般的打下去，斷斷續續的過了三個月時間。

　　中間發生的各種狀況，經常讓幾個自詡“外星人我都見過”的女人目瞪口呆。
有被人罵的腦袋發懵，從四米多高的城牆上跳下去的……見過嗎？
人沒砍著，把自己摔死；還有城上城下忽然遇到熟人，吆喝幾句之後居然說倒戈就倒戈……這種事情發生的也不是一次兩次。

　　說白了就是諾德人沒啥集體觀念，不但腦子中沒有國家，連軍隊的集體觀念也沒有。
圖留斯將軍的臉，還不如跟我吹牛逼的朋友重要。
這方面佛克瑞斯還好點兒，起碼大家對這裡的歸屬感比帝國強得多。

　　聯軍那邊齷蹉的事情更多。
帝國和風暴鬥篷的，軍官和貴族的，天際和帝國的……仿佛大家在較著勁兒的比爛。

　　一直到八月，戰爭才終於正常起來。

　　*****

　　“急速射擊！
把你的弩箭全都射出去！
”

　　隨著南裡香一聲命令，無數人掀開身上的野草，半蹲著朝聯軍的營地扣下扳機。
從半夜一直潛伏到現在，就是為了這一刻！
幾百支弩箭像暴雨般從南山坡飛起，密密麻麻的撲向風暴鬥篷的軍營！
蹲在山坡上，看不到鋼弩箭射入肉體，血漿噴射的景象。
但是能看到正聚在一起吃早餐的士兵，像割草般被一批批的射倒。

　　箭矢射穿兵器架，射穿士兵住的帳篷，射穿斜靠的戰旗。
直到箭雨將這一片營地覆蓋，才接著向兩翼延伸。

　　第五輪，第十輪……士兵搖輪的手臂已經麻木，隻是機械的將弩弓上弦，然後將箭射出去。

　　“停！
”隨著大部分人將一匣十二支箭射完，南裡香伸手朝天劃了個圈兒，“我們走！
西城門集合！
”

　　幾百人一言不發的將弩弓背上，隨即如兔子般散成幾波，一溜煙的逃進了森林，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當聯軍的大隊人馬衝上山坡時，除了大片被丟棄的雜草之外，什麽都沒找到……

　　是的，幾個月後，安妮等人終於找到了諾德人的勝利之匙，那就是——山地團！

　　諾德人這種人，雖然粗看上去像天生的重步兵，但其實距離重步兵差著一個唐朝的距離。
重步兵最重要的是紀律，有紀律才能千百人如同一體，進退如鋼鐵長城！
可諾德人天性中，最缺少的素質就是紀律……

　　五個諾德人面對一群狼，能打出史詩般的配合；三十個諾德人聚在一起，就隻能成為盜賊集團；而幾百個諾德人放在一個兵營中，隻能是一群散兵遊勇。
我大中華走隊列式訓練根本不好用——諾德人知道左右，但他就是不按照你的命令做！
你要訓他他就跟你單挑，他寧可死在單挑中……然後周圍還踏馬一群人覺得他死的是條漢子！

　　欽佩得恨不能像那個人一樣去死！
反正讓他們站隊列，那比死還難。

　　這就沒辦法了……最後南裡香破罐子破摔，乾脆就組山地團算了。

　　按小隊分，每個小隊五個人，每五個小隊一個大隊，每五個大隊一個山地團。
聚到一起搞偷襲，聯軍來了就分小隊撤退，誰被堵著算誰倒黴，其餘時間自由活動……沒想到這麽搞，居然效果很好。

　　五個人一小隊，他們就啥都願意幹了——鑽陰溝，潛水，趴山坡，偷物資，甚至扮女人混進聯軍營地他們都乾過！
這踏馬那是山地團，這是特種兵啊。
今天扮演帝國搞風暴鬥篷，明天成了塔洛斯信徒襲擊帝國，後天混進軍營晃蕩一圈兒拉出二十幾個老鄉來……他們不在正面戰場上，但對帝國的殺傷力一點兒都不低。

　　“今天情況怎麽樣？
”

　　當南裡香帶著一半的山地團（剩下的不見了）兜著圈子回到佛克瑞斯時，恰好遇到來接應的安妮和警戒騎士團。

　　“還成，大部分都回來了……風暴鬥篷可能死了兩百來人，我看他們今天的早餐是吃不成了。
呵呵~”南裡香笑著說道。

　　她們這麽打是憋著壞呢——山地團每次襲擊都放過帝國軍，專門針對風暴鬥篷。
現在風暴鬥篷已經傷亡快一千五百人，而帝國傷亡還不到五百。
雙方的兵力對比開始變得不平衡，就不信這對夕日敵人真的能親密無間，永不翻臉。

　　就算那個女至高王沒野心，可烏佛瑞克那個人就是個智力50的劣質曹操，他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人。

　　“那走吧，今天那家夥……又要開始廣播了。
”安妮無奈的說道。
南裡香立刻變得囧囧有神，山地團的諾德人彼此擊掌熱烈期待，而警戒騎士團的人則一頭霧水——他們都是斯丹達爾的信徒，聽不到海爾辛的廣播。

　　“今天他打算說什麽？
”

　　聽見南裡香這麽問，安妮的表情有點兒奇怪，“他說是……戰死者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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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無顏見江東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