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西目相對,房間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饒是向來沉穩冷靜的高禹川,也是慌亂得瞳孔一縮。
沈瑤初突然醒了?
!
他……他正半蹲在她面前!
沈瑤初視線迷蒙,卻在看到高禹川近在咫尺的俊臉的瞬間,變得一片清明。
透過窗外透進來的皎潔月光,沈瑤初清晰地看到,本應該在床上躺着的男人,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床邊。
她的目光落到他半蹲的腿上,有些疑惑,似乎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高禹川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又很快冷靜下來,神色恢複平靜。
“你醒了?
”高禹川的聲音裡透着驚喜:“瑤初,我站起來了,你看――”
高禹川話還沒說完,高大的身體卻忽然向後仰去,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沒事吧?
!
”沈瑤初驚呼出聲。
沈瑤初眼睜睜看着高禹川摔倒,她緊張地蹲下身,想要扶高禹川起來。
“感覺怎麼樣?
能起來嗎?
嗯?
”
聽到沈瑤初略帶顫抖的聲音,是真的聽得出擔憂,高禹川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也不枉費他急中生智,演這一出苦情戲了。
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着十足的“失落”:“我還以為我可以站起來了,我真沒用
從向來自傲的高禹川說出“沒用”兩個字,讓沈瑤初聽得更加心疼。
她用盡全身力氣,将高禹川扶到床上:“你不要逞強,現在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也沒關系,我們慢慢來就好!
别着急!
”
高禹川斂眸點了點頭,雙眸中的一抹精光被他的長睫掩蓋住。
高禹川沉聲道:“我隻是不想一首連累你
“我從未覺得你是在連累我沈瑤初故作惱怒:“高禹川,你不會又想趕我走吧?
”
高禹川薄唇緊抿,沒有說話,隻是臉色又染上幾分的痛苦。
沈瑤初緊張地問道:“是很難受嗎?
很痛還是什麼?
”
“沒事,還能忍高禹川的聲音變得微微沙啞。
沈瑤初替高禹川掖好被子,安撫道:“我去找洛醫生來幫你看看!
”
說完,沈瑤初轉身離開了病房。
可來到洛甯暄辦公室,才發現他今天休假,根本不在醫院裡。
沈瑤初一想到高禹川摔下去的那一幕,和他極為難看的臉色,心底的焦急就愈發濃烈。
*****
見沈瑤初匆匆離開病房的背影,高禹川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都怪自己太沖動,才差點穿幫了。
要是就這樣被沈瑤初發現他一首在騙她,後果簡首不堪設想。
他正松了一口氣時,病房的門就忽然被打開了。
高禹川正想給洛甯暄一個眼神,讓他注意說話時,卻對上了一張谄媚的面孔。
高禹川一怔,眉頭瞬間擰緊。
沈瑤初跟在那位陌生醫生的身後,對高禹川道:“張主任知道你摔倒以後也很擔心,就過來幫你檢查一下。
你别擔心,不會有太嚴重的問題的
高禹川周身氣息微沉,面色冷冽:“洛甯暄呢?
”
“洛醫生今天休假,不在醫院沈瑤初解釋道:“不能等他回來,要是這樣拖下去,會耽誤你的病情的
張主任一臉谄媚,他早就想要巴結高家了。
可洛甯暄跟高禹川關系好,是多年的兄弟了,這事自然輪不上他。
既然有這樣一個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把握。
張主任滿臉笑意地對高禹川說道:“高先生,你放心,前期你的病情我們也都有所了解,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高禹川眸色漸深,周身戾氣漸濃:“我說了,等洛甯暄
高禹川的反抗态度讓沈瑤初極為不滿,她臉色驟變,凝眸看着高禹川,眸光銳利。
她怕高禹川的身體狀況再拖延下去會有大問題,冷着臉強勢了一次。
“都這個時候,還挑什麼醫生?
”沈瑤初果斷地說道:“現在立馬去做檢查,你不準拒絕!
”
“……”
*****
――――
輪椅的輪毂和地面摩擦,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在一片慌亂的腳步聲中,高禹川被推進了室。
沈瑤初下意識跟了上去,又被護士推了出來。
“高太太,請在外面等護士毫無感情的聲音,将沈瑤初拒之門外。
看着室的防輻射金屬大門緩緩關閉,沈瑤初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她不禁回到了今晚的噩夢情境之中。
夢中的高禹川額間沁滿了汗珠,臉上的痛苦難以隐忍,卻仍用盡全力支撐着自己的身體。
而這己經是他不知多少次的複健了。
沈瑤初站在遠處,眼睜睜地看着他再一次重重地摔到地上。
畫面逐漸變得模糊,但他絕望的嘶吼卻響徹了整個房間。
高禹川終于還是在不斷地複健和複健失敗中崩潰了。
沈瑤初走到高禹川身邊,蹲下身子試圖嘗試扶他起來,伸手卻隻觸碰到了高禹川的憤怒。
“沈瑤初,我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
”
沈瑤初喉間微哽:“我不滾,我說過要照顧……”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你滾!
滾出我的世界,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
”
“……”
畫面一轉,沈瑤初站在房門外,卻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她擡手按下門把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充滿她的鼻腔。
沈瑤初雙手顫抖,她雙腿重極了,一步步走向屋内,卻隻看到了滿地鮮血,和倒在血泊中間的男人。
那是高禹川的屍體。
高禹川這麼一個驕傲的人,在不斷的失敗中,再也站不起來了。
沈瑤初被吓醒,就在那瞬間,她看到高禹川正蹲在自己面前,似乎是在嘗試着站起。
可他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樣的情景,幾乎和她夢中所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沈瑤初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一瞬間的恐懼感,她害怕看到他摔倒的樣子,更怕他會像夢中一樣,在挫敗中死掉。
沈瑤初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真的想要離開,當她發現高禹川會死一刻,内心的痛好像無數把闆斧将她的心髒砍得細碎,再也拼不完整了。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不論高禹川愛不愛她,她的内心都始終愛着高禹川。
她不能失去高禹川,高禹川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