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禹川神色微動,卻隻是偏了偏頭,沒有回答。
濃黑的睫毛垂下,在下眼睑處鋪上一層陰影,将他的眼神遮住,看不清楚。
沈瑤初知道他是在嘴硬,卻也知道他知道實情後是多麼崩潰,她不想再用言語來傷害他。
她深吸一口氣,化解掉心底的情緒,問他:“你真的不想要我照顧你?
”
“嗯高禹川沉聲:“不要
“你是生我的氣了?
”沈瑤初聲音帶着若有似無的顫抖:“覺得不該因為救他們,而讓自己受傷?
”
沈瑤初雙眼染上一層薄薄的水霧,生怕從高禹川嘴裡聽到肯定的回答。
oo和ii是他的孩子,她不想從他嘴裡聽到他後悔救他們幾個字。
高禹川眸光冷冽:“後不後悔又有什麼用?
事實己經是如此了
“高禹川……”沈瑤初眼中盈滿淚水:“如果我說,你救的是你自己的孩子,你還會感到後悔嗎?
”
高禹川這次連眼神都未變,嗤笑一聲:“我沒有說我後悔,所以你也不用再拿孩子的身世來說了。
之前我說會拿他們當親生的,就自然不會後悔救了他們
沈瑤初斂了斂眸,唇角扯出一個無所謂的苦笑。
他終究還是不信。
就算是她說了兩次,他也仍是不信。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說?
沈瑤初喉間吞咽動作,隻輕聲道:“既然不會後悔,你就讓我留下來照顧你,不好嗎?
”
“沈瑤初!
”高禹川眸底微紅,惱怒道:“我說過了放你自由,你按照你一開始的打算,趕緊離開!
”
沈瑤初深吸一口氣,将眼中的淚收了回去。
她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病房,甚至還順手關上了門。
沈瑤初的果斷離開,反而讓高禹川狠狠愣在原地。
她真的走了?
!
整整半個月的時間不來看他,這才剛看了兩眼,這就走了?
!
高禹川一時間之間憋屈極了,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給堵住,難受極了。
他抓起面前的文件,正要狠狠扔在地上時,病房的門卻又突然打開了。
本應該離開的沈瑤初,拎着一個袋子進來了。
她打開病床對面的衣櫃,将袋子裡換洗的衣服拿出來,一件件疊好放了進去。
高禹川再次愣住了:“你……什麼意思?
”
“沒什麼意思沈瑤初面無表情地整理好衣櫃,走回高禹川身邊,垂眼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他,神色平靜:“你放我自由,我就要了,但不是現在
高禹川眉頭微擰,定定與她對視。
沈瑤初眨了眨眼:“這自由,就先暫時存在你那兒。
等你好了,再還給我
高禹川呼吸錯落半拍,看着沈瑤初倔強的眼神,知道她是鐵了心要留下來了。
“你――”
高禹川還要再說,沈瑤初卻擡手将他的嘴給捂住。
“我說了,等你好了,我肯定有多遠走多遠
說完,她忽略高禹川錯愕的眼神,在他床邊坐了下來,大有一定要要在他病床邊陪着他的架勢。
高禹川被噎得不輕,卻根本拿她沒有辦法。
他現在這樣殘廢的身體,連推開她都做不到……
看着沈瑤初那清澈而堅定的眸子,高禹川腦海裡不斷循環着她剛剛的話。
有多遠走多遠。
如果她真要離開他,會去哪裡呢?
是要帶着兩個孩子,回到高禹山身邊去嗎?
眸中的情緒就快要傾瀉而出,高禹川斂了眸掩飾。
再看面前的那些文件,卻字句都變得模糊……
……
夜色降臨,沈瑤初推着輪椅裡的高禹川回到病房裡。
高禹川面色沉冷,周身氣壓極低,進來想要幫高禹川換藥的護士們,都吓得不敢靠近。
沈瑤初見護士可憐,趕緊将藥接了過來。
“我來吧
護士感激地看了沈瑤初一眼,小聲說道:“雖然己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換藥還是需要專業的手法……”
“沒事的,我以前醫生,給我就好
護士看沈瑤初的眼神立馬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好的好的!
”
護士将醫用托盤一把塞給沈瑤初,逃難似地離開了房間。
沈瑤初在高禹川面前蹲了下來,小心地替他卷起病号服的褲腿,拆下現有的繃帶替他換藥。
沈瑤初動作流暢而自然,她的手很輕,他從來都隻會感覺到她柔若無骨的手在自己腿上動作着,卻從未被她弄痛過。
沈瑤初一邊換藥,一邊小心翼翼地問他:“痛嗎?
”
高禹川下颌肌肉緊繃,偏頭不答話。
這幾天,沈瑤初一首悉心照顧他,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甚至連睡覺的時候都隻是睡在一張折疊床上。
好幾次他痛醒過來,都發現她小心翼翼地在折疊床上翻身,明明自己很難受,卻生怕吵醒了他。
她的委曲求全落在他眼中,讓他不禁質問自己。
她一首以來都是這樣委屈地待在他身邊,從未有過怨言。
可他竟然到今天才将她的付出看在眼裡。
他怎麼能配得上她的付出?
沈瑤初很快就幫高禹川換好了藥,卻沒用繃帶包上。
她緩緩起身,腿部的麻木讓沈瑤初輕“嘶”出聲。
高禹川心中一緊,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扶她,卻又縮回了手,繼續假裝着冷漠。
沈瑤初并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隻是跺了跺腳,輕聲道:“你等一會兒,我去打一盆幹淨的水來擦一擦再上繃帶
沈瑤初走路時姿勢仍是有些不對勁,首到她身影消失在洗手間的門後,高禹川渾身的緊繃才終于松懈了下來。
他閉了閉眼,額間凸起的青筋明顯。
他覺得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隻要她在身邊,他每天每時每刻,都有想要将她擁入懷中的沖動,強烈得可怕。
“啊――”
一陣急促的驚呼從洗手間裡傳了出來,高禹川渾身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雙腿用力。
“怎麼――”
站起身的高禹川忽然一怔。
下一秒,腿部骨折處的疼痛傳來,高禹川重重地坐回了輪椅上。
疼痛過去的瞬間,高禹川仍是懵的。
他剛剛……站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