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坐在院子裡,幾乎與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他看着院裡的墳包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裴湛走過來道:“張伯,這個人我還有用,麻煩你照看一段時間,”
張伯很輕微的點點頭,沉默了半晌道:“當年老爺大公子和秋白他們忽然就沒了,你們也被送去了燕北,我們幾個老家夥,連夜去了亂葬崗,卻沒找到什麼,那裡的屍體多,野獸也多,七零八落的分不清誰是誰,我們挖了個坑,就一起埋了……”
張伯頓了頓道:“對不住了小公子,白吃裴家這麼多年的飯,臨了了,也沒替老爺他們做點什麼……”
他歎了口氣,道:“我們在城外弄了個衣冠冢,你有空就去拜拜吧,聽說你要成親了,也讓老爺大公子他們知道知道,高興高興……”
裴湛拍拍張伯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什麼。
裴湛走到門口的時候,張伯忽然喊住了他:“小公子,我知道這話不該說,可是秋白是個好孩子,你和他一起長大,你知道的,他不是那種人,也絕對不會害老爺和大公子……”
裴湛點點頭出了門。
張秋白是張伯的侄兒,和裴煥同歲,從小和裴煥裴湛一起長大,裴湛當然知道他是什麼人。
于樹快步跟上,他感覺的到,裴湛的心情很不好。
于樹道:“師父,我們去哪裡?
”
裴湛舒了口氣道:“回家吧。
”
這個回家沒說是裴家還是陶真那裡,于樹覺得應該是陶真那裡。
陶真還沒睡,她和林舒在算賬。
林舒在八大胡同那開了個奶茶店,這幾天草莓上市,被哄搶一空,他還要忙着給酒樓上貨,還要處理燕北來的牛肉幹的訂單等等等等……
林舒忙到飛起,眼下都有了青紫。
兩個人對完了賬本,陶真問:“你多久沒休息了?
”
林舒道:“沒事,等這段忙完了我就休息。
”
陶真道:“再招些人,以後這些小事就他們做。
”
林舒點頭:“我明白,就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适的,回頭等我忙過了再找吧。
”
陶真道:“那你先回去休息,錢什麼時候都掙不完。
”
林舒一想也是,打了個哈欠,抱着賬本剛出門就看到進來的裴湛,四目相對,被準新郎大半夜堵在準新娘子房門口,林舒急忙解釋:“二哥,我是起來看賬本的。
”
裴湛笑道:“是嗎?
那看完了嗎?
”
林舒道:“看完了。
”
裴湛看着他。
林舒幹笑了一聲,抱着賬本就跑了。
陶真也沒想到裴湛會去而複返,她好笑的看着他。
裴湛上前抱着她道:“我今晚留下來。
”
陶真問:“吃飯了嗎?
”
裴湛搖頭:“沒……”
陶真去廚房端了些飯菜給他吃,裴湛吃了一口就皺眉道:“有點難吃。
”
陶真說:“吉祥做的。
”
吉祥最近和一個官二代有些暧昧,他覺得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于是不知道哪根莖不對,要跟陶真學做飯,一通操作猛如虎,就是這樣的成果。
林舒非常不給面子,吃了一口,就叫他放棄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與其這樣,
不如找個有錢的搭夥過日子,然後再請個做飯好吃的廚娘靠譜。
裴湛好笑,覺得吉祥這人挺有意思,被這件事一打岔,他心頭的那股郁悶被沖淡了不少。
陶真道:“将就吃吧。
”
裴湛又吃了一口,還是放棄了:“我覺得吉祥這手藝,很難找到郎君。
”
陶真不贊成的搖頭:“不一樣,你看娘還不是……”
裴湛樂了。
他娘哪裡都好,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做飯真的很難吃。
陶真看他心情好了不少,便問:“遇到什麼事了。
”
裴湛将晚上的事情說了,他腦子有點亂,需要陶真給他好好的整理分析一下萬适甯的這些話。
陶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的,一時到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嫉妒真是很可怕的情緒,太優秀的人往往會招人記恨,而且裴家的存在确實動了太多人的利益。
不過……
陶真道:“我還是認為裴家這件事是兩撥人做的。
”
裴湛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陶真又說:“先不說鬧事的是誰,因為裴家人死了,秦忠也死了,知道内情的怕是沒有幾個,但是壓下事情的隻能是……”
裴湛道:“皇上。
”
陶真點頭:“除了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我真是想不到什麼人會有這麼大的能力做到這樣的事了。
”
裴湛點點頭。
能調動三司的,還能快速的結案,又将整件事壓下來,風平浪靜的處理了的就隻有皇上。
“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
”
陶真道:“可能真的如萬适甯所說的,裴家知道了什麼秘密,這個秘密一定事關皇家,而且及其要命,有人想把這件事鬧大,動搖大順皇室的根本,所以就算是裴家是冤枉的也無所謂,皇上隻能将這件事壓下來,犧牲掉裴家。
”
陶真說:“那麼問題來了,你父兄是怎麼死的?
是被人滅口還是逼不得已自殺?
這個秘密是什麼?
想要鬧大這件事的人到底是誰?
”
陶真感覺整件事越往深處看,越是撲朔迷離,叫人看不真切。
陶真說的裴湛也想到了,可惜萬适甯隻知道個皮毛。
他原本還想給父親和大哥翻案,還裴家一個清白,可是現在看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既然這件事是皇上壓下來的,那麼他包括皇室一定不希望這件事暴露,最好永遠的
深埋起來,他又怎麼可能給裴家翻案?
簡直是太天真了。
陶真也覺得無力,他們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而敵人才被窺探到冰山一角的。
陶真安慰道:“别着急,至少我們現在已經離真相很近了。
想想四年前,我們可是連飯都吃不飽呢。
”
四年前活着都是個問題,哪裡會想到會有今天的局面。
裴湛這麼一想,确實好受了些,他舒了口氣,将臉埋在陶真胸口不說話了。
陶真好笑的摸着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