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幹淨跳下馬車，并将缰繩丢給等候在一旁的楊永智：“自己趕去鎮上吧！
”

　　然後，他快步來到了孫氏和譚氏的跟前，也扶住了譚氏的另一條手臂。

　　“娘，今個大年初一，咱都還沒吃早飯呢，你先聽我爹咋說吧！
”漢子道。

　　大年初一的第一頓早飯，是一年中的第一頓。

　　在長坪村這一帶村民們的心目中，一年中的第一頓飯食很重要，吃飽，吃好，意味着接下來這一年都能這樣吃飽喝足。

　　這還沒吃早飯呢，譚氏就往外跑，不吉利。

　　老楊頭顯然也是跟楊華忠想到一塊兒去了。

　　老漢走了過來，對譚氏道：“鴻兒現在最缺的是藥，不是你過去的咋咋呼呼。
”

　　“孩子身子本來就不大好，再受了驚吓，病情更嚴重，你給我待家裡，哪都不準去！
”老楊頭道。

　　譚氏咬牙切齒：“我要過去撕了陳氏！
”

　　老楊頭皺眉：“大年初一的，最不興你這瞎胡鬧！
”

　　“老三，麻利點，把你娘馱回屋裡去，老三媳婦，你也莫跟這耽誤了，燒早飯吧。
”

　　“等會上晝，梅兒全家要過來拜年，吃晌午飯！
”

　　聽到老楊頭的吩咐，楊華忠兩口子趕緊行動起來。

　　吃過了早飯，上晝的時候，楊若晴過來了。

　　一來就聽到了鴻兒的事。

　　楊若蘭也過來了，對孫氏和譚氏還有楊若晴這道：“昨夜隔壁屋子裡，鴻兒哭鬧了一宿啊，起初孩子的聲音還蠻響亮的，到後來都哭不出來了，聽得我也大半宿沒合眼，好揪心呢。
”

　　孫氏歎了口氣，道：“腹瀉是最折騰人的了，像我們這樣的大人都扛不住，何況那麼一點大的小孩子呢？
哎！
”

　　譚氏啐了一口，依舊咬牙切齒。

　　“都怪陳氏那個蠢婦，昨夜明明那麼大的風，誰家都聰明都曉得把孩子留在家裡。
就她蠢死了，把孩子拖出來，這下當真受凍了吧！
遭罪！
”

　　楊若晴道：“現在最要緊的倒不是責怪三嫂，就盼着三哥能夠早一些把藥拿回來，早一些讓鴻兒舒服。
”

　　孫氏點點頭，“晴兒說的對，等鴻兒好了，真要好好叮囑下金紅，下回再不能這樣糊塗了。
”

　　譚氏嗤了聲，“今個大年初一，圖個吉利我不找她算賬，這筆賬先記着，回頭等過了初三，我得好好跟她那上一課！
”

　　“哎呀，奶，你不錯嘛！
”

　　楊若晴驚訝了，然後看了眼孫氏和楊若蘭：“娘，姐，你們聽到了沒？
我奶竟然會說‘上一課’這種話耶！
”

　　孫氏和楊若蘭都抿了抿嘴，想笑又不敢笑。

　　譚氏道：“嘁，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
你大哥現在是教書匠，我聽他說過啊！
”

　　楊若晴了然一笑。

　　下半年的時候，有時候日頭好，譚氏在村子裡閑得無聊，會喊來孫氏和鮑素雲扶她去村後半山腰的小學堂門口曬日頭，聽裡面朗朗念書聲。

　　“晴兒啊，莫光顧着在這說笑了，我不方便進村，你娘要操辦晌午的飯菜。
”

　　“你和蘭丫頭替我跑一趟，去老宅看看鴻兒這會子啥個情況？
”譚氏又吩咐。

　　“嗯，奶就算不交代，我也有這個意思。
”楊若晴道，随即站起身來。

　　“我自個去老宅看看就行了，蘭兒姐你就别去了。
”她又道。

　　楊若蘭道：“好，那我留下來幫三嬸燒飯。
”

　　衆人分道揚镳，各自行動起來。

　　譚氏則坐在堂屋的火桶裡面，等候着楊華梅一家子的到來。

　　剛走過塘壩，迎面便見那邊的老楓樹底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朝這邊來。

　　一個是桂花嬸子，走在她身邊，挽着桂花嬸子手臂的苗條少女……

　　“小雨？
”

　　楊若晴驚訝的喊出了聲。

　　對面，小雨正跟桂花嬸子邊走邊聊，說說笑笑。

　　聽到這一聲呼，小雨擡起頭來。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激動了。

　　“小雨？
真的是你呀？
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呢！
”楊若晴說道，快步朝前走去。

　　小雨也松開了桂花的手臂，小跑着來到了楊若晴的跟前，兩人親密的摟抱在一起。

　　“你這丫頭，啥時候回來的呀？
咋也不去找我？
”摟抱了一下後，楊若晴松開了小雨，佯裝嗔道。

　　小雨笑嘻嘻道：“我是昨兒半夜到家的呢，那會子曉得你們都睡了，所以就沒去叨擾。
”

　　“你看，我這不剛吃過早飯，嘴巴都還顧不上擦就來你家了麼，我還給我幹閨女帶禮物了呢！
”

　　帶禮物啦？

　　楊若晴順着小雨的目光朝桂花嬸子那邊望去。

　　桂花嬸子也已笑着來到了二人的身邊，手裡還拎着一隻蓋着紅布的篾竹籃子。

　　“昨兒半夜到家的，那會子我也睡了，她來到我床邊，我還當自個是做夢呢！
”桂花嬸子笑着道，婦人眼角眉梢全是久别重逢的喜悅。

　　聽到這話，楊若晴的目光再次落在小雨的身上。

　　“你要回來事先咋也不捎個信啊？
我好給你做安排啊！
再說了，你半夜咋回來的啊？
跟誰一塊回來的呀？
”她問。

　　小雨笑了聲，道：“你事情那麼多，我回來這種小事就不用你再分心了。
”

　　“那你咋回來的？
”楊若晴追問。

　　小雨道：“我跟了一支镖師回來的呢，走東面的官道，順順當當把我送到了通往長坪村的大路路口。
”

　　桂花嬸子在一旁欣慰的看着小雨，道：“我家小雨，如今真的有出息了呢，還曉得找镖師跟回來。
”

　　小雨笑，再次抱住桂花嬸子的手臂撒着嬌。

　　“晴兒啊，你這是要上哪去啊？
”小雨問。

　　楊若晴道：“哦，我三哥家的孩子受涼了，我奶不放心，打發我去看看孩子這會子啥情況呢。
”

　　小雨點點頭：“那你趕緊去吧。
”

　　楊若晴道：“嗯，我去去就回，小雨，嬸子，你們先去我家吧，我娘在家呢。
”

　　“好，好，晴兒你先忙你的去。
”桂花嬸子笑着道。

　　小雨道：“晴兒你看完了就早些回來，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
”

　　楊若晴點頭：“嗯，曉得啦，我速去速回。
”

　　……

　　老宅。

　　楊若晴剛走進堂屋，一眼就看到楊永智那屋的門半掩着，屋裡面傳來陳金紅的牢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