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谙沒有聽清,回過頭來:“什麼?
”
“沒,”柔姑說道,“沒什麼……”
“家”這個字,于沈谙而言,一直是一個莫大諷刺。
可他希望沈冽成家,希望沈冽能有個安心立命的所在,這是不是說明,沈谙心裡對“家”多少還有溫暖希冀?
但柔姑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沈谙對外是好脾氣,但在她面前,他不會隐藏的。
他膩煩死了“家”,惡心死了“家”,數年前一次過年,沈老太爺不知哪裡不對,第一次派人給沈谙送了一堆珍馐糕果,當時試過了,沒有毒,但沈谙在吃下第一口時就吐了。
沈老太爺還一副“我終于看得起你了”的高貴模樣,帶着他高高在上的施舍,但在沈谙這裡,一文不值。
那種反胃,從心理到身理。
沈谙回過身來,朝北邊索橋走去,已經有手下率先過去了。
安全感是逐步建立的,柔姑邁下來的第一步,和點亮了的第一個石壁的燈座,驅散了許多懼意,手下們行事能放開手腳了,不再如之前恐懼。
他們走過很多索橋,又發現了數座類似的懸崖空地,被開鑿的非常平滑,每個地方都有圖紋,形狀略有些不同。
除卻這個高度的索橋,下面的索橋也有人下去,手下們沿着崖壁搜尋的很慢,并在更下邊又發現新的索橋。
不知不覺,過去快三個時辰,共發現八座這樣的懸崖空地,但還沒有找到暗殿。
沈谙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柔姑便跟在他旁邊繼續去尋。
深淵頂上的蒼穹漸漸泛白,薄光很淺,又邁上一個懸崖空地,柔姑踮起腳尖去點燈座,一聲驚叫忽在此時響起。
衆人忙朝聲音來源看去,但見一個身影直墜深淵,身影手裡還握着火把,在空中帶出一條火龍,轉瞬消失。
柔姑被吓得心髒狂亂,垂頭望着崖下。
“在那。
”沈谙出聲道。
柔姑擡起頭,見沈谙目光落在右側下方,她循目望去,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
沈谙走過去,大手一揚,将手中火把用力抛擲出去。
火光一瞬而過,經過陡峭崖壁時的光亮,柔姑看到了,不過不像是門,更像是,更像是……柔姑一時詞窮,不知如何形容。
“排水用的。
”沈谙說道。
“排水?
”
“應該能進去,”沈谙望着黑暗裡的“門”,頓了下,目光轉過來看着柔姑,“你去試試?
”
柔姑一愣,點點頭:“好……”
“門”在右下,要過去得重新綁繩,柔姑叫了一些人來幫忙。
在崖壁幾處鐵環上固定好繩子,确認牢固程度,柔姑腰上也纏了,從索橋内側下去。
“門”的位置大約在下邊兩丈處,火把能照的光實在微弱,所以柔姑還得自己帶火把下去,行動極為不便。
等摸索着找到“門”,的确如沈谙所說,似乎是個排水系統,很大,她進去綽綽有餘。
用握着火把的手和雙腿在懸崖上各找到一個支撐點,柔姑另一隻手裡的匕首循着“門”的痕迹在刨。
上邊的人緊緊的看着她,等看到她終于進去,衆人才松了一口氣。
一股腐朽幹燥的黴味迎面撲來,柔姑半蹲在甬道裡,手腕上的袖子遮着口鼻,舉起火把,打量四周的磚牆。
前方幽深的甬道口漆黑漆黑的,那種被凝視的感覺,甚至比身後深淵還要來的強烈。
她弓着腰朝前面走去,路越來越多,柔姑不敢亂走,先回去甬道口,擡頭同沈谙禀報。
沈谙當即調派人手,留了三人在這裡,其餘人随他下去,柔姑便在甬道口接他們。
頭頂群山上的蒼穹越來越亮,漸漸有晨光了,似乎又是晴朗一天。
一個接一個人下來,朝甬道裡走去,柔姑跟在最後面,看着前面這些人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她腦子裡面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不安,非常強烈。
她跟随在沈谙身邊多年,并不是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更詭異的都去過,也許,因為先才不慎掉下懸崖的那名手下?
罷了,柔姑斂眸,不讓自己多想,跟上他們。
……
……
天亮了。
杜軒擡頭看着天空,心裡發慌,加快速度奔跑。
跑沒幾步,他又控制不住,焦慮的回頭朝另外一邊的懸崖望去。
沈冽在山上看到這邊的木屋,讓他先過來,沈冽自己則往懸崖那些火光去了。
“天亮的也太快了……”
杜軒嘀咕,繼續朝木屋跑去。
沈谙留了一名手下在這,認出是杜軒,手下走上前來。
遠遠看到這名手下,杜軒大聲嚷道:“老佟和支長樂呢!
”
手下往木屋指去。
雖然沈谙要柔姑放了他們,柔姑也指明了回去的路,但老佟和支長樂唯恐有詐,走走回回好幾趟了,現在在裡面呼呼大睡。
杜軒推開木門,老佟和支長樂睡相清奇,呼噜聲震耳,沒有被他大力推門的聲音驚醒。
“老佟!
”杜軒上前,“支長樂!
”
“讓他們睡吧,”手下說道,“公子已說要放他們了。
”
杜軒如若未聞,抓着老佟的肩膀猛烈搖晃。
“老佟!
!
”
“支長樂!
”杜軒又去拉扯支長樂。
推攘了好半天,兩個人才緩緩醒來的樣子。
杜軒望着他們胖了半圈的睡臉,這小半個月,他們倆的夥食貌似相當不錯。
“回去,”杜軒喘着氣,托着他們兩個人的後背擡起,“快回去,我家少爺都快失信于人了!
”
“杜軒?
”老佟先反應過來,說道,“你怎麼在這呢?
”
“别問太多,沒時間了,你們聽我的,現在快去山上的宗門,不然阿梨就要來找你們了,”頓了頓,杜軒又補充,“阿梨受傷嚴重,還病的不輕,你們忍心讓她下來嗎?
”
“阿梨?
”支長樂忙睜開眼睛叫道,“阿梨在哪?
”
“快回去山上!
”杜軒要咆哮了,“我求求你們快點!
”
手下站在門口,看熱鬧似的,看着杜軒一個人折騰半天,終于把人叫醒,現在聽到“阿梨”被反複提及,手下開口說道:“阿梨?
那個小邪童?
她也在這嗎?
”
話音方落,屋内三個大漢齊刷刷望來,目光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