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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0 飛雪翩然(一更)

嬌華 糖水菠蘿 4810 2024-09-03 17:11

  簌簌掉落的雪,讓江天成為清淩淩一色,将凝未凝的河水緩緩流淌,其上披着一層輕薄的白霜。

  夏昭衣本沖着江雪而來,想着大雪未成氣候之前還能走一走,沈冽便陪她。

  好在天公作美,沒多久,風雪便漸緩,月色露出,銀光柔和灑下,落了一片清輝。

  夏昭衣看着幾片雪花在自己的指尖上淡去,化作一細水漬,她長指輕搓,水漬也不見了。

  側頭朝身旁男人的高大身影悄然望去,二人如此慢慢走着,很是靜谧,但沈冽沒有開口,她一時竟也不知說什麼。

  就在沈冽也斟酌半日,準備開口時,夏昭衣終于打破沉默:“真好,上次收到你的信還是十日前,未想在從信便見到了你。
我的回信你定沒收到,得回去才能看到了。

  沈冽的眉眼溫和清雅,不見多日趕路的半分疲倦:“我先去的青香村,未能遇見你,杜軒要我來從信府。

  “你去過到青香村了?
”夏昭衣擡頭對上他的眼眸。

  “嗯。

  “那,你這次來從信是何事呢?
公幹?

  “……不是。

  “不是公幹,”夏昭衣眨巴眼睛,“該不會隻是來找我和杜大哥的?

  沈冽俊容上微有暈染,下意識想移開視線,這次被他強忍着:“……嗯。

  “是,賀川荒地的事麼?
”夏昭衣問道。

  “……”

  天影落在少女的眸子裡,她的眼睛純澈而幹淨。

  沈冽發現,在她面前,他真的做不到從容。
他是一個過分平靜冷淡的人,她卻隻消一個笑,一個眼神,就能驚亂他寡淡無味的人生。

  “不止賀川荒地,”沈冽黑眸深處輕湧着柔波,“還有北境貨物和錢奉榮的些許事。

  夏昭衣雙眉輕攏,看回前方,輕歎說道:“雖說都可以在信上說,但看似無事,真一件件說起,卻又委實龐雜,辛苦你跑這一趟。
還有錢奉榮,這厮……着實讨厭。

  “他可有傷到你?

  “沒有,”夏昭衣搖頭,“被我傷得倒是挺重,隻是殺不了他,很是遺憾。
說來,我未曾見過這樣一個人,皮糙肉厚又耐痛,尤其痛意還會令他興奮,蠻力更大,打得更兇。

  “我在青香村見到了支長樂。

  “支大哥……”夏昭衣低低道,“他眼下隻能勉強靠扶牆走動,等過些時日我回去,還得給他推拿。

  沈冽看着她黯淡下去的神情,他微微斂眸,轉開變得沉銳的視線。

  那日收到杜軒稱支長樂不行了的信,他便立即想來遊州,臨行前又收到更加急送來得信,說虛驚一場,她将支長樂救了回來。

  杜軒在信上的語氣置滿不可思議,完全不知她是如何辦到的。

  沈冽看完信後,心頭的大石跌了下去,雖仍後怕,但确認支長樂絕對平安了。

  關于她的一切他都記着,她并非是在不屈江替兄身死才榮冠天下,早在那之前,她便聞名四海。

  定國公府的嫡長女,離嶺夏昭衣,回春妙手,與閻王奪人命,占星蔔卦,與天機鬥無常。

  細細去算,那時慘死雪地的她,也不過當前這般年齡。

  這時飛雪又翩然,夏昭衣停下腳步,視線落在遠處的戲龍渡。

  渡口外泊着三艘大船,船上黑燈瞎火,港口裡更是清冷空蕩,一個貨物箱都沒有。

  “錢奉榮那夜是從這裡跳下去的,”夏昭衣說道,“當時江水很急,他被我傷得不輕,卻還能活着,着實命硬。
如果那日他死在這江潮之下,那幾日的諸多不幸,便不會發生。

  沈冽遙遙眺向遠處的岸線,江邊風大,但浪卻不高。

  杜軒在信上對錢奉榮的描述,沈冽憑着文字便起殺意。

  現在站在這裡聽着她慢慢地說着,他覺得那些冷冽的殺意還能變得更殘忍。

  夏昭衣望了陣,發現身旁男人沒再出聲,她擡頭望去,卻見他面容森冷,銳眸如冰淩一般。

  “沈冽。
”夏昭衣低低喚道。

  沈冽轉過深沉的眸光,溫和道:“你這些時日忙于遊州,所得消息應暫不如我來得全和快。
謝忠所帶人馬散得很快,叛逃和死傷者超過大半,他中途又棄了一批人,隻剩四千不到。

  “這般少,”夏昭衣說道,“那我所說的五千,還是看高了他。

  “你投出去的那些信起了作用,他本意想去找宋緻易,但被拒絕得幹脆。
若非他機警,覺察不對後反應迅速,先一日逃走,也許他那四千不到的兵馬,會全部折在宋緻易手中。

  夏昭衣點點頭,語聲幾分沉重:“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卻笑不出來。

  “悲憫那些流民麼。

  “是啊,都是鮮活的人命,在他手中這般糟踐。

  說着,她忽的擡腳,将身前的雪踢了出去。

  力道并不重,松散柔軟的雪粒飛揚,被風吹往他們身後,很快消散。

  沈冽低頭看着那些雪霧散盡,恰遇她又擡眸,目光若雪,和他四目相接。

  “我們久别重逢,其實不該說這些,”夏昭衣擠出一笑,“你太吝啬筆墨,信上皆寥寥數語,趁你現在來,我要好好聽你說探州的風土人情。

  風吹動她鬓邊的發,她的眼眸湛亮湛亮的。

  剛才那一腳,是她許久不曾有過的淘氣俏皮之舉,仿若這些時日日夜操勞,主持着數千人工程的姑娘不是她。

  褪去沉着冷靜,滿滿的靈氣流轉于她的眼波,依然聰慧,卻狡黠的令面前的男人想親吻她的雙目。

  沈冽也一笑:“風土人情,或許我了解得還不如你多。

  “但我想聽聽你口中的探州。

  “……好,”沈冽點頭,“我說給你聽。

  歇下沒多久的雪花,又開始變大。

  萬物凋敝,草木秃然,他們漫步走着,偶爾能聞到路旁殘餘的桂香。

  夏昭衣有時會擡頭看一看沈冽,他有一張俊美清冷到不似人間該有的面孔,太過不食煙火,以至于薄情疏冷。

  但他的骨相和皮相都極緻完美,一笑起來,唇角走向的弧度和這一口皓齒白牙,夏昭衣覺得比他手中的武器來得更具沖擊力和殺傷力。

  慢行一圈後,他們沿着江岸踏雪而歸。

  泰安酒樓的燈火在人煙稀少的江邊尤為璀璨。

  忽的,遙遙聽到一聲“阿梨姑娘”。

  二人擡眸望去。

  還在想是誰眼力這麼好,隔得這麼遠能在雪霧中瞧見她,而後又聽到:“抱歉,認錯了人,不好意思啊!

  “這還能認錯。
”沈冽皺眉說道。

  夏昭衣聽得他語氣中幾分不悅,心想認錯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嘛。

  便見迎面快步走來一個纖細清瘦的姑娘,寒天雪地之中,隻穿着一襲簡素的薄襖。

  覺察到對面有人,她擡眸望來,漸漸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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