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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死或苟活

嬌華 糖水菠蘿 4931 2024-09-03 17:11

  盡管早就知道要下雨,但醞釀已久的雲層忽然傾盆,還是令人措手不及。

  山路泥濘難行,蘇舉人一身蓑衣,遮的嚴實。

  抓着荊木越過一個土坡後,聽到上面傳來的聲音,他矮身在林深處藏好。

  待人聲漸漸遠去,他從泥地裡爬起,回頭看了眼遠去的人影,擡手抹掉沾在衣服上的大片泥漬,重新往西面陡峭的山壁爬去。

  落霞苑打了半日,一片狼藉。

  卞夫人在那群姨娘的保護下幸免于難,但卞元雪便沒有那麼好運了。

  卞夫人派人先送她回去,帶人同卞雷對峙,堵在了落霞苑門口。

  卞元雪整個臉都腫了,雙目被打的充血,坐在房中,幾個丫鬟正給她上藥。

  “疼!
”卞元雪怒聲叫道,推開立蘭,“不會輕點嗎!

  立蘭緊抓着藥瓶,沒讓它摔碎,怯聲道:“小姐,張大夫說這個藥就是有刺激性的。

  卞元雪怒目看回自己面前的桌子,一揚手,将桌子上的東西全給掃到了地上。

  别說臉和頭發,她的漂亮衣裳都被人給撕碎了,幸好今日驟冷,多穿了幾件,不然指不定要露了肚兜出來。

  “我一定要殺了這個女人,一定要!
”卞元雪怒聲吼道。

  房間裡一片安靜,沒人敢說話。

  “對了,二郎呢?
”卞元雪看向又看向立蘭。

  “二少爺差人回來說先不下山了,那個回來的小厮說二少爺在山上找人,找一個小女童,好像就是那個阿梨。

  “阿梨?
”卞元雪皺眉,“怎麼又是她?
我弟找她幹什麼,真的是她打的憐平?

  立蘭抿唇:“她,好像把二少爺也給打了。

  “真的假的!
”卞元雪瞪圓眼睛,“一個小女童,能把我弟給打了?

  立蘭不作聲了,垂下頭。

  卞元雪眨了下眼睛,轉眸看向門外濺入進來的雨水。

  天氣太過陰沉,以至于覺得一切都有些不切實際。

  瞬息有種感覺,像是一場要天翻地覆的夢。

  “阿梨,”卞元雪沉聲道,“什麼樣的小女奴,這麼嚣張,我倒真想會會。

  可惜,橋斷了。

  房門又被叩響。

  餘媽過去開門,趙氏站在門口同她低聲說了幾句,餘媽往旁邊讓去,趙氏走了進來。

  目光落在那邊趴在八仙桌旁睡覺的女童身上,愣了下。

  涼風灌入進來,夏昭衣打了個冷顫,揉着眼睛擡起頭。

  餘媽将門扇虛掩,過去撫着她的腦袋:“繼續睡吧。

  趙氏收回目光,看向那邊側躺在小榻上的鳳姨:“對面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幾個小丫鬟在那邊喊,要你帶幾個人,現在送藥過去。

  “怎麼好端端的要送藥,張大夫那裡沒藥嗎?
”餘媽說道。

  “好像是打起來了,但是風太大,我也沒聽清楚,大約是傷的很嚴重,不然張大夫那裡的藥也不會不夠。

  “我病了,”鳳姨的聲音淡淡響起,“你去跟她們說聲,沒辦法過去。

  “啊?
”趙氏說道,“這樣說,能管用嗎?

  “不管用又怎麼樣,她們長了翅膀嗎,能飛過來教訓我們嗎,”鳳姨不耐煩的說道,“你去回話吧。

  “那送藥,總得有人去……”

  鳳姨霍的一下坐了起來,暴躁道:“送藥,還送什麼藥,外面的雷聲沒有聽到嗎,還想多劈死幾個人?
劈死了人又再株連幾個?
我們後院沒人可以幹活了!

  趙氏愣了,像是不認識了似的,看着鳳姨。

  夏昭衣剛趴回去的小腦袋又擡了起來,睡意朦胧的眼睛漸漸恢複着清明。

  餘媽看着她難得的呆滞模樣,柔聲道:“睡呀。

  鳳姨深呼吸了一口,壓下心頭怒氣。

  才不過三四天的功夫,接二連三的事情積壓過來,讓她的脾氣直接炸開了。

  更不論,早上沒送飯的事情還像是顆高懸在頭頂的火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燒斷了繩子砸落下來。

  梁氏現在一定還在大院裡面跪着呢!

  而更讓她心煩意亂的是,現在夏昭衣抛過來的這個問題。

  留還是走。

  留可以活着,哪怕是豬狗不如的苟活,但至少能長久。

  她現在在後院算是個管事,很多人怕她怯她,這種淩駕他人的感覺她有時候非常享受。

  可這種享受她自己也明白有多肮髒和虛浮,她不過也是一個朝不保夕的蝼蟻罷了,想殺她,一腳就能碾碎。

  而走,這更是一個冒險可怕的事情,那下面有戰牆,官兵都難打進來,她們要如何出去。

  沒有周全的計劃就輕易離開,一旦被抓到,那什麼結局都有可能。

  剝皮挖腸掏心剁肺都是輕的,鳳姨至今都還能夢到她剛來這裡時,那個逃走被抓回來的男童慘死的模樣。

  他渾身鮮血淋淋,那些畜生用各種人心所不能想象的手段去對付他,對付一個不過才十歲的男童,還要逼着她們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着。

  現在跟她一起的那批人,早就死的不剩五個了,她之所以能活下來,因為她深谙這裡的冰冷法則,心硬,殘忍,才能走下去。

  可是,這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了,如果拒絕了,以後還會不會有?

  她很煩躁,煩躁的不知如何是好。

  趙氏看着鳳姨,好半響,才小聲說道:“那,我現在去說一聲。

  鳳姨躺了回去,側身朝裡面轉去。

  趙氏又看了眼那邊的小女童,轉身離開。

  從屋内出來,趙氏帶上房門,長籲了口氣,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兇悍的鳳姨。

  鳳姨不是不兇,而是隻對她們兇,但這次的兇,是直接杠上前山。

  不知道為什麼,趙氏心裡面竟覺得有些痛快。

  倒是那個女童,好像就是這幾天鬧出了大名氣的阿梨吧,她怎麼在裡面,看樣子還和鳳姨那樣難相處的呆的不錯。

  房間安靜了下來,餘媽看着鳳姨的背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回頭看到夏昭衣還坐在這裡,輕聲道:“怎麼不繼續睡。

  夏昭衣沉眉思索着,看着擱在桌邊的一排藥粉,忽的擡手去一個碗碟裡面沾了一些。

  借着窗外的幽光,夏昭衣伸指在桌上輕描。

  三點四橫,二豎八弧。

  “阿梨,你在幹什麼?
”餘媽低聲道。

  “算東西。
”夏昭衣回答。

  然後很快抹掉桌上的藥粉,從凳條上跳下來:“我先不睡了,餘媽,你和鳳姨好好想想吧,我說過,我們是離開,不是逃跑,後面不會有追兵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鳳姨背對着她們,開口問道,聲音是濃濃的疲累。

  “因為,死人是不會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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